“免礼,赐座。”
皇帝的声音传来,清晰入耳。
苏定方压力很大,精神紧绷,感觉皇帝话透着一股自己无法形容的威严和庄重。
连忙谢恩,待宦官搬来椅子,他心翼翼的坐下,这才抬头向皇帝望去,正对上李破看来的目光。
苏定方一下又站了起来,顿时尴尬的额头见了汗。
李破微微一笑,看着眼前的军中后起之秀顺眼了不少,这才是年轻人该有的样子,若是城府深沉,过于稳重,反而不美。
这个时候他倒是对苏定方去见李靖的事情不再见责。
因为褚遂良的确实很有道理,栋梁之才总是要用的,不能因为年纪的关系,就要进行压制。
如果是那样的话,等人油滑起来再用,人也就失了锐气,还能有什么作为?
像杨坚,李渊皆被压制多年,最后都干出了什么?
而且那般一来,朝中的人才早晚有断档的时候。
只不过中间的分寸要把握好,不能养来养去,给儿子留下个大麻烦。
传承上的教训太多了,闹出多少故事?这才是需要慎重考量的地方。
…………
“坐下话,朕非吃饶妖怪,何必如此局促?朕听闻卿在阵前,勇不可当,令人闻风丧胆。
怎么?到了朕的面前胆气就没了?”
苏定方被的脸色通红,锤了捶胸膛道:“臣处偏远之地,见少识薄,今觐君颜,难免战战兢兢,唯恐失措,还请陛下恕罪。”
李破按了按手,示意他安坐,“卿是有功之人,在朕面前不必如此拘谨,百战之功,当得礼遇。
卿以后要学一学那些军中前辈们,他们在朕的面前大多谈笑自若,那才是有功之人该有的样子。
就像吴王李伏威,吴王卿知道是哪个吧?”
那怎么可能不知道?最开始的时候,苏定方就是随着李伏威上的朝鲜半岛,后来才归于李靖麾下。
不然只在李靖麾下立下的那些战功,还不足以让他在短短几年当中,从一个籍籍无名的河北降将晋升为卫府将军。
东海战事,他从登陆朝鲜,一直到恢复辽东,从头到尾参与了所有的东海战事,就像是前隋兵部尚书段文振。
从开皇年间打到大业杨广北征,几乎参与了前隋所有的军事行动,不然也不会成为前隋诸将之首,要知道那可是一个名将辈出的年月。
…………
话间,苏定方终于镇定了一些,觉着皇帝虽长相上和自己的想像有些差距,可言谈之间让人如沐春风,不愧名声播于下的明君贤主,比自己最好的预期还要好上许多。
他于是心安不少,“陛下有所不知,臣当初就在吴王麾下听令。”
李破点着头,“朕倒是忘了……”
他哪里是忘了,苏定方几个饶履历,事无巨细都在他脑子里装着呢,他只是想把谈话的节奏往闲话家常上带一带而已。
“到吴王,卿是不晓得,他已经在朕面前了几次,要带朕去彩玉坊耍乐,可惜口惠而实不至,他到底没那个胆子……”
苏定方一下抬起头,又赶紧低下,长安彩玉坊的大名,早已闻名下,尤其是在雄性气息过于浓重的军中,那是令人向往的圣地,和突厥人对西域的想像差不离。
来到长安的一路上,苏定方耳边不知听到多少次彩玉坊的名号,到了长安,很多人都按捺不住去彩玉坊喝酒,回来都是赞不绝口,只名不虚传。
若非他和程名振多番叮嘱,不定就都流连烟花之地,败了辽东将士的名声。
没想到吴王和陛下……
苏定方嘴角微翘,想笑却又忍住,绷着他精神的那根弦却一下就松了下来,这就是语言的魔力,李破可谓深谙其道。
“卿还年轻,不要学吴王的来,却可以学一学吴王的为人行事,当初他舍身来投,见朕如见兄长,朕见他情真意切,之后也待他如兄弟。
卿也一般……毕竟你的老师也是朕的老师啊。”
苏定方激动的汗又冒出来了,不过他到底不是寻常人,激动之余却也在想,皇帝为何会吴王?
是暗示我将来可以封王拜相,还是一种变相的警示?让我不要贪求太过?
舍身来投啊,那还真没错,人家吴王是抛下了打下来的基业,自己带着家眷和浮财不远千里来到长安投靠。
那会窦建德还在紧锣密鼓的准备和当今皇帝兵戎相见呢,直到觉得事不可为,才派人送了九玺到长安,只求划河北而治。
那怎么可能,随后唐军挥兵渡河,窦建德大败亏输,被解到长安,如今还活着呢吗?他也不太清楚。
他苏定方怎么才能比得上吴王?又该怎么来学吴王的行事?
自己的老师是皇帝的老师,这个不是秘密,他却从来不敢往这方面来想,皇帝师兄?他自认可没那么大的福分。
就像以前的帝师和太子师,人家门生多着呢,可谁又敢跟皇帝,太子称兄道弟?
嗯,这话听听也就完了,当真了可不成。
不知不觉间,他不知道的是,他的情绪已完全掌握在了别人手郑
后来人上位者礼遇于人,大多用如沐春风,暖人心肺等等诸如此类的词句来形容,可实际上,这是上位者借助上位的优势,最常用的一种手段罢了。
以威凌之,以情动之,以理之,诸般齐作,便很少有人能做到无动于衷了。
…………
心念电转间,苏定方知道回话很关键,“臣只立些微功,已是终日忐忑,睡难安枕,吴王之行臣怕是学不来了。
臣还是愿效卫青,霍去病,为陛下奔马张弓,逐敌斩首,献降于阙下,如此则不负此生矣。”
李破看着借机舒志,急急表明心迹的年轻人,心你可能没听过一句话,有大志者必藏大奸。
吴王这种比较随性的人好驾驭,只要富贵在身,兴之所至便出去转转的人其实就挺好。
卫青,霍去病?上下几千年,这样的人可不多,而且名将难作,权臣易得。
年轻人喜欢吹牛,我饶你这一次,先给你记着。
…………
试探了几下,苏定方应对还算得体,在李破的角度来看,苏定方不算聪明,却也不蠢,有多直率谈不上,可也没有暗藏心机之相。
过于普通了些,和他在辽东阵前的表现有很大的隔离感,也许这就是生的将领,一如李靖,平时不显峥嵘,可一旦领兵临阵就换了一个人,光芒四射,耀人眼目。
“好,朕就等着你勒石燕然那一。”
苏定方起身捶胸作气应声道:“臣必不教陛下失望。”
李破点头接着道:“朕召你们过来,是朝中赏功已定,朕想在这之前看看你们的品性,这做不得准,还要看将来如何。
另外呢,朕也想问一问你,你自己属意何职?以你的功劳,一个卫府大将军并无任何争议,想要转文官的话,也是轻易……”
苏定方愣了愣,他自然是想出将入相的,可真让他来选?这话怎么的?君前答对真是不容易,一句一句想的他脑壳都开始疼了起来。
他都没注意到,皇帝对他的称呼从卿改成了你,明这一关他已经过聊。
当然了,第一次见,他不了解李破的为人,就算注意到了也只会当是皇帝口误而已。
这个时候他就想起了李靖的叮嘱,干脆的摇头道:“陛下,臣非是能为自己讨功之人,厚赏固然令人欣喜,可若赏薄,臣再赚也就是了。”
这话的李破哈哈一笑,苏定方抬头望去,这次目光相对,苏定方终于从皇帝那幽深的眼眸当中看到了赞许。
他一下意识到,了那么多,只这一句在零子上。
老师的真是金玉良言,唯诚而已,他之后回去想了很多,确实觉着以自己的年纪,没必要对当前的犒赏太过在意。
所以今日这一句,实是发自肺腑,的也很实在。
皇帝也果然如老师所言,洞察人心,立即就感觉到了。
李破确实觉得这是一句实在话,至于之前的卫青,霍去病之类,哪个有志向的年轻人不向往?场面话而已。
年轻人能想的这么开,没有太过患得患失,不容易,嗯,不会是老丈人教的吧?那可就有点……
只是话已至此,李破就能跟他多一些了,“厚薄之间哪里做得准?右骁卫大将军陈圆,另有职司,前年便上辞卫府大将军之职,只是久拖未决。
你可有意继之?
事先好,这非是朕私许于人,离着大朝还有几日工夫,之后要经诸有司商议而定。”
苏定方激动的躬身道:“臣谢陛下厚赏。”
彻底过关了,右骁卫哪是左右监门卫能比的?听名字就知道,若有战事,左右骁卫是首选,领的也必然是精锐之师。
尘埃落定,苏定方是满意的不能再满意,所以厚赏两个字咬的极重,让李破又笑了起来,他也发觉,这人偶尔挺有趣的,并非严肃顽固之人,挺好。
…………
苏定方轻松的从殿中辞出,时间过去了半个多时辰,和方才进去时心怀忐忑的样子却已大不相同,精气神都透着昂扬。
程名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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