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破没跟苏定方太多,更谈不上嘘寒问暖。
主要还是大致看看这人怎么样。
最终许之以右骁卫大将军之职,明对苏定方的观感还不错。
实际上,褚遂良的建言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皇帝近臣的作用在这里便凸显了出来,在皇帝身边随时问答,很容易就能影响到一些朝廷大事。
尤其是在人事任免上面,李破总会听听臣下们的意见,门下省的官员们就会因职务之便占据先机。
李破本来还真有意把苏定方和裴行俭两人放在左右监门卫或是左右备身府这样的地方,先在他身边待两年看看的。
如今却是改变了主意,这里不仅是褚遂良的进言起了作用,而且他也意识到,赏功之事闹了几个月,万不能虎头蛇尾。
朝臣一瞧好嘛,皇帝原来也只是嘴上,最后不还是照本宣科?那之前还费什么劲嘛?只为和朝臣们较劲,还是想自己得个好名声?
李破对此也有反省,在这件事上做的有些不妥当,大权在握多年,顺风顺水惯了,确实有点听不得有人与自己意见相左。
这次不心把自己给架了起来,心里还颇为得意,实在很是不该。
现在回头再看,按照朝臣们的意思,把人压一压也不是不行,别的君王做得,他李破怎么就做不得了?
不过是觉得自己特立独行,不与众人同而已,这明显是刚愎自用之举。
只是好在他没有心烦之下大手一挥,来个快刀斩乱麻,还是在其中用了些手段的,也就没弄的那么难看。
可尉迟信坏事,还是肇因于此,有点冤枉?
冤枉个屁,没有这事也有旁的因由。
大唐立国近十载,有些人跟不上脚步,若还没有自知之明的话,下场几乎是注定的。
即便李破不动手,想在仕途上更进一步的人多了,早晚也会有人下手试试,到时李破只要选择袖手旁观,以尉迟信那样子定也好不哪去。
你姿势摆在这么好,谁他娘的能忍得住不给你来一下?
…………
苏定方则自觉得了厚赏,皇帝对他也和颜悦色,温勉有加,所以从内殿中出来的时候,脚步轻快,容光焕发。
若这里是辽东,他准定得骑上马撒欢的跑个尽兴,然后把薛大将军,徐大都护都请来喝个痛快。
咱们以后就都是平起平坐的人了,薛大将军不能再灌我的酒,徐大都护也无须调笑我胡子不长,心却挺大。
老程……老程就算了,这次事后估计他得戒酒了。
苏定方还算有点良心,路过程名振身边的时候道了一句,“大郎不必担心,陛下仁厚,当不会计较你这无心之失。”
在太极殿中如此话,还是那句话,不愧是李靖的学生。
程名振咧嘴感激的笑了笑,笑的比哭还难看。
苏定方自己得意,看不得老程这个样子,还想多两句安慰安慰。
所幸旁边送他出宫的宦官厚道,在旁边声劝道:“将军最好趁早出宫,多留恐有不便。”
苏定方只能无奈的跟程名振点零头,不再多言。
不得不,苏定方运气不错,从褚遂良到皇帝,再到这个宦官,碰上的都是好人……
世上的事情大多如此,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李靖的经历足以明一牵
苏定方也有大器晚成之名,以他的才能,那肯定不止是他自己的原因。
试想他一个河北降将,又没有什么家世可言,连九品中正制的庶族都勉强才够格,入京之后能落得什么好?
…………
苏定方走之前左右看了看,好嘛,裴二郎竟然还没到,苏定方在心里为他默哀了一下便在宦官的陪同下出了太极殿。
唱名之声响起,程名振挪着步子进了内殿,心跳腿软冒冷汗,加上有点头晕,酒意倒真没多少,纯粹是吓的。
看着人高马大,却白面短须,比苏定方英俊不少的程名振大礼参见,李破压不住嘴角的笑了。
陪同褚遂良传诏的人回来禀报,这厮接诏的时候正在和婆娘喝酒,还喝了不少,褚遂良的建议是不如隔日再见。
李破没在意,大朝在即,赶紧把人见完了,兵部和吏部那边还等着结果呢,一勺烩了也省的麻烦。
他也想清静几,今年太过闹腾,他也有点疲了,想趁着年关好好养养膘再。
…………
“喝酒了?和谁喝的?没人告诉你大朝将近,你要上殿听宣吗?”
和对待苏定方不是一个路子,程名振属于是乱世遗人,家里就死剩了他一个,多年未娶,却是在辽东跟同样身世的刘韶娘结了亲。
他的战功自然比不上苏定方和裴行俭,可却是最让人放心的一个。
别以为有家眷牵累的人才好用,像程名振这种四六不靠的人,其实用起来应该更顺手一些。
也不出所料,入京以来,程名振是最老实的一个,除了陪着苏定方去李靖府上走了一趟,其余时间都在宿馆待着。
据人回报,这厮有点惧内之嫌。
其他都还好,整日里乐呵呵的,性情颇为开朗,还曾玩笑一般的问过,能不能去当一任太守,让人有些无言以对。
…………
程名振第一次见驾,出了这么大的篓子,早就悔的肠子都快青了,六神无主间又乍一听皇帝责问。
这可是皇帝啊……
瞬间他便出了一身的冷汗,只下意识的结结巴巴的回道:“末将……臣饮酒误事……该依……军法从事。
可臣也不晓得……陛下突然召见,臣……冤枉啊。”
殿中值守的孙伏伽不忍猝睹的偏过头,之前的苏定方有多正常,这厮就有多不正常,这么拉胯……他都不忍上去踩一脚了。
上官仪的手悬在半空,有点想笑,却又不知该怎么记录这一幕更恰当一些。
往好了写,日后不定是一桩美谈,但只要他现在偏一偏,那就是笑谈了。
…………
李破哼了一声,稍稍摆手道:“赐座吧,拿两碗醒酒汤给他醒醒酒,朕当国九载,头一次有人醉酒来见,你也算是开国以来第一人了,冤枉个什么?”
程名振手足无措,连称有罪,搬来椅子都没敢坐下,只是可怜巴巴的站在椅子旁边,垂头听训。
李破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卿以前也是当过县令的人,军前失仪是什么罪过卿应该清楚吧?”
程名振觉着自己罪过大了去了,可好日子才刚有了眉目,怎么也不忍把项上人头交出去,早就打定主意,按照自家婆娘的来,功劳不功劳的再吧,只要过了这关比什么都强。
“省得省得,臣罪该万死,还请陛下念在臣有些功劳,能功过相抵可也?”
李破扬了扬眉头,“功劳不要了?”
程名振,“不要了不要了,臣自知罪大,哪还敢居功?”
李破仔细看了看这人,最终确定,这位应该是吓的神智有些不清楚了,若是能作伪做到这个地步,曹刘来了估计都得拜一拜,请教一下秘诀何在。
李破定了定神,这人确实挺有意思,也不知是心急所致,还是根本没把战功当回事,只是他有没有想过,朝廷赏功哪是你想不要就不要的?
功过相抵?遍数史书只有一句,功是功,过是过,由不得谁自己做主。
“好了,如今军中虽不禁饮酒,可饮酒误事的人不少,今后你要引以为戒,朕知道卿不是聚众滥饮,也就不计较了。
再了,卿在李仆射府上,肯定得了消息,高兴之余,畅饮几番也在所难免,你是吧?”
打个巴掌给个甜枣,这样的手段都不能是常见了,而是泛滥,李破当年常用,只是现在当了皇帝,见的大多都是朝中重臣,你随便给人一巴掌,得多少甜枣才能喂养回来?
虽李破如今还是常常用刻薄话刺激人,却不会像以前那么伤人脸面了。
程名振被揪住了辫子,搁在没称帝那会,肯定要叫他欲仙欲死,现在则是轻拿轻放,给程名振留下的是几分颜面,得了十分的感激。
这就是皇帝和汉王的区别,皇帝威加四海,汉王枯据一隅,所以汉王收拢人心时手段必然更加激烈。
当了皇帝则就可以轻描淡写,举重若轻了。
程名振提心吊胆了半日,心里已是要死要活了几番,其实纯属自己吓唬自己。
当然了,也不算是夸张,换个皇帝不定程名振就呆了脑袋呢。
所以程名振此时听了这话自然是感激涕零。
“臣就是高兴……陛下放心,臣以后定然滴酒不沾。”
得,李靖被人卖了……
李破心,就知道……
“朕放心什么?朝廷宴饮,友朋聚会,夫妻酌,只要不烂醉失态,都是人之常情。
莫要胡乱许诺,古人常言,千金一诺……
朕和卿都要自勉,一生都能字字千金,才能得信于世人。”
孙伏伽在旁边适时躬身道:“此为立世之言,当饮一觞。”
程名振斜眼望去,心这是哪个?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以后再见此人要心一些,以前都没见过,就来开老程的玩笑,不当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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