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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他的父亲怀抱着希望前往索伦堡与那位勃艮第边疆伯爵和谈,却被对方背信扣押以来,家族的重担和救回父亲的期望就全落在了他年轻的肩上。
这些日子以来,他竭尽全力维持着家族的体面与运转,四处奔走打点,期盼着宫廷能念及父亲多年的功绩,出资赎人。
然而,他等来的却是冰冷彻骨的背叛。
伦巴第公爵不仅拒绝支付巨额赎金,反而将那些本可用于赎回他父亲的钱财,全数用于征召新兵、加固城防!
更甚者,宫廷迅速任命了新的代理首相,全权处理政务,这无异于公然宣称——奥尼西尔家族已被彻底抛弃,老首相成了一枚无用的、甚至碍事的弃子!
得知消息的那一刻,温德尔感到的不仅是愤怒,更是一种被连根拔起的冰冷绝望和强烈的羞辱。奥尼西尔对宫廷的忠诚,在现实利益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微不足道。
怒不可遏之下,他做出了一个大胆而危险的决定——反击。
在米兰封城之前,他冒着极大的风险,暗中派人潜出城外,试图向南方的征服者亚特传递信息——奥尼西尔家族愿意支付赎金,甚至更多,只求换回他父亲。
然而,战事激烈,通道断绝,他派出的信使如同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此刻,他站在窗前,望着窗外那片被战火蹂躏的土地,手中无意识地转动着一枚家族印章戒指,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父亲的命运、家族的存续、以及对米兰宫廷的滔恨意,在他心中交织翻滚。
那杯未曾动过的葡萄酒,如同冷却的鲜血,映照着他眼中越来越坚定的、孤注一掷的寒光。他知道,通往救赎的道路,或许只剩下与虎谋皮这一条险径了。
温德尔眺望远处,指尖冰冷地划过琉璃窗光滑的表面,目光却仿佛穿透了玻璃,落在虚无之知—三日前那个惊饶发现让他在当前这种急迫又复杂的形势中看到了一丝希望。
就在普罗旺斯戎达的前一,效忠于奥尼西尔家族的一位老男爵,以其在米兰盘根错节的关系网和敏锐的观察力,注意到一个不寻常的细节——
温德尔的密友、富商雅克·科尔府邸那位看似不起眼的护卫队长,竟频繁穿着守城士兵的衣甲出入各段城墙,并那些口音与米兰本地人有细微差异的城防士兵往来密牵
这瞬间引起了老男爵的警惕,他立刻将此事密报给了温德尔。
随后老男爵在温德尔秘密授意下进行的暗中调查结果更令人心惊——那些与护卫队长接触的士兵,都是近期才“补充”进守城队伍的,操着西部自治城邦或更远地区的口音,行动时带着一种非正规军的、却又经过训练的差异。
这一切线索如同破碎的拼图,在温德尔脑海中瞬间拼接成型!
他猛地惊觉,雅克·科尔从自治城邦恩格雷奇远道而来“投靠”自己,恐怕绝非简单的商业投资或朋友投奔!
联想到恩格雷奇早已暗中倒向亚特的传闻,一个更惊饶推论浮现出来——雅克·科尔,很可能就是恩格雷奇、乃至亚特本人安插在米兰城内的一颗钉子!他的任务,也许就是利用与自己的这层关系作掩护,暗中集结力量,以待时机里应外合!
震惊过后,便是冰冷的权衡。
如今米兰宫廷背信弃义,伦巴第公爵大势已去,奥尼西尔家族已成弃子,困守孤城唯有殉葬一途。既然米兰宫廷不仁,就别怪奥尼西尔家族不义!
与其为抛弃自己的国君陪葬,不如为自己和家族谋一条生路!而这条生路,现在看来,恰恰可能就在他那位“别有所图”的“好友”身上。
于是,今一早,温德尔便派出了最信任的管家,以商议“秘密事务”为名,前往城北雅克·科尔的府邸,郑重邀请其过府一叙。
他决定不再虚与委蛇,而是要主动摊牌,以雅克·科尔为桥梁,直接与已经抵达城外的那位勃艮第大军统帅搭上线,为奥尼西尔家族寻求一个体面、甚至可能重获权势的未来。
就在他心绪纷乱、反复推敲着稍后见面该如何措辞时,书房外传来了管家恭敬而清晰的声音——
“温德尔大人,科尔老爷已经到了,正在楼下大厅等候。”
温德尔深吸一口气,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他缓缓转过身,整理了一下略显褶皱的衣袍,脸上努力恢复往常那样的沉稳。
“知道了,我马上下去。”
他迈开步子,朝铺着厚毯的旋转楼梯走去,走向那个即将决定家族命阅会面。
楼梯两侧墙壁上,奥尼西尔先祖们的画像目光灼灼,仿佛正凝视着这位即将做出背叛之举、却又可能是唯一能拯救家族于水火的后裔。
…………
楼下大厅内,雅克·科尔静静地坐在雕花高背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扶手。窗外透进的微光映着他紧蹙的眉头,显出一种极力压抑的不安。
“秘密事务?”他在心底反复咀嚼着这个词,试图从温德尔派人传话时那平静无波的语调里品出一丝真正的意图。
如今城外大军压境,城内风声鹤唳,这位首相之子突然邀他过府,绝不可能只是为了叙旧或商讨普通的生意。
一股冰冷的怀疑悄然爬上雅克.科尔的脊背——难道,温德尔发现了什么?关于他真实的身份,关于他那些隐秘的任务?
这个念头一旦浮现,便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回想起自己这段时间的行动,自认为足够谨慎。但奥尼西尔家族在米兰根基深厚,眼线众多……雅克不禁怀疑是否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自己或者手下的护卫露出了马脚?温德尔是否已经知晓,他这位“挚友”实则是城外那位勃艮第大军统帅埋藏在米兰城内的一把尖刀?
雅克甚至开始想象最坏的情景——这宽敞华丽的大厅是否早已布下刀斧手?那扇紧闭的橡木大门后,是否下一秒就会涌入士兵,将他以“间谍”的罪名当场格杀?
奥尼西尔家族如今被宫廷抛弃,正需要一份“投名状”来重新换取信任。而他自己,一个来自恩格雷奇的富商,岂不是最合适的、价值可观的祭品?
恐惧攫住了他~
雅克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几乎是本能地走向大门,故作镇定地向外望去——长廊空寂,只有石柱投下静立的光影,并未见到预想中甲胄森然的侍卫。
但这短暂的平静并未让他安心,反而更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
他退回座位,感觉额角已有细密的冷汗渗出。他掏出丝帕,匆匆擦拭,指尖冰凉。
为了平静内心的慌乱,他伸手端起了旁边桌上仆人早已备好的那杯葡萄酒。殷红的酒液在琉璃杯中晃动,犹如鲜血。就在杯沿即将触碰到嘴唇的刹那,一个更深的恐惧击中了他——如果酒里有毒呢?如果温德尔不想闹出动静,只想让他无声无息地消失呢?
他的手僵在半空,最终缓缓地将酒杯放回原处,动作尽可能显得自然,内心却已擂鼓大作。他感到口干舌燥,坐立难安,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扫向楼梯口和各个出入口,评估着任何可能的逃生路线。
就在这时,一个平静却带着一丝奇异穿透力的声音从楼梯方向传来:
“怎么!老朋友,怕我在酒里下毒?”
早已紧张到极致的雅克·科尔如同受惊的猎物,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心脏几乎跳出胸腔。
他倏然转头,望向声音的来源,脸上血色尽褪,瞳孔因惊惧而微微收缩。脸上瞬间闪过无法掩饰的惊慌,嘴唇微张,似乎想立刻否认,却又因极度的紧张而一时失语。
他的眼神仓皇地看向温德尔,又快速瞥了一眼那杯酒,再回到温德尔身上,试图从对方的表情里读取真正的意图。
雅克身体微微紧绷,呈现出下意识的防御姿态,但内心早已翻江倒海。
“他果然知道了!他是在试探我还是已经确认?这句话是玩笑还是死亡的宣告?我该怎么办?承认?否认?还是……”
对面,温德尔站在楼梯中间,手轻搭在扶手上,并未立刻走下。他将雅克·科尔那一系列惊慌失措的动作、对酒的疑虑、以及此刻煞白的脸色尽收眼底。
他的脸上没有愤怒,也没有嘲讽,反而是一种异常冷静的、近乎锐利的审视。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直抵核心。
他刚才的疑问,语气平淡,却像一把精准的匕首,挑开了两人之间最后那层虚伪的薄纱。他的内心此刻冰冷而清晰——他的反应证实了一牵恐惧、怀疑、戒备……这绝不仅仅是一个普通商人被朋友玩笑吓到的样子。
“雅克,我的老朋友,你果然不是我认识的那么简单。很好,那么这场谈判,或许比我想象的更有基础。”温德尔心中那孤注一掷的决心,在这确认的瞬间,变得更加坚定——眼前这个人,就是他通往城外那座大营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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