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泼洒在临安城的宫墙之上,纯玉阁的烛火却亮得格外执着,将窗棂上缠枝莲的纹样映在地面,晃出细碎的光影。
姜承瑾坐在梳妆台前,指尖捏着一支刚拔下的银钗,钗头的珍珠垂落,在烛光里滚出一圈淡淡的光晕。
“娘娘,扬州来的家书您还没看呢。”青黛端着一碗安神汤进来,见她对着铜镜出神,轻声提醒道。
姜承瑾回过神,接过那封染着墨香的信,指尖刚触到信纸,便觉心口一阵发紧。信是弟弟承风写的,字里行间满是欢喜——沈芷怀胎已临近临盆。
“姜家有后了!”姜承瑾将信纸捧在怀中,喜极而泣,瞬间双眼含满泪水。这一夜姜承瑾激动地无法入眼,索性坐在绣架前绣了大半夜的《花好月圆》。
翌日一早,便向赵构请求去扬州承风的宅?。赵构不放心她,让十来个侍卫护她周全。承瑾以“探望族亲”之名离宫,承瑾到承风宅?半日,恰巧沈芷发动,她守在产房里,一边安抚阵痛难耐的沈芷,一边协助产婆,紧张的心一直悬到际,直到婴儿被产婆托住,“是个公子哥儿!”产婆的声音未落,接着婴儿响亮的啼哭在房间里回荡,承瑾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下。
激动的承瑾亲手给的软软的人儿擦干净包住。
承瑾怀抱襁褓迎出来,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慌乱与喜悦:“承风,你看,是个儿子!”
承风心翼翼地接过襁褓,一瞬间,喜为人父的激动由然而生。
“姐姐,我们姜家有后了!”激动的承风泪流满面。
“是啊!阿爹阿娘在之灵也会欢喜的。”承瑾搂住这个比她还高的弟弟流着欢喜的泪水。
襁褓里那的身子裹在锦缎里,闭着眼睛,嘴巴还在轻轻蠕动。
沈芷疲惫不堪躺在床上,含笑的脸色苍白却笑着:“姐姐,他长得像谁?好看吗?”
“咱们的儿子的嘴巴像你呢!”承风抱着襁褓坐在床边,替沈芷掖了掖被角,又忙着吩咐下人炖鸡汤,那副笨拙又细心的模样,让承瑾鼻尖一酸。
这几日,承瑾几乎整日守在侄子身边。看着他在自己怀里安睡,听着他饿了时发出细细的哼唧声,感受着他拳头攥住自己手指的力道,一种从未有过的渴望在心底疯长——她想有一个自己的孩子,想看着他从这般的一团,长成承风那般英气的少年,想在那冰冷的宫里,有一个真正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人。
可这份渴望刚冒头,便被她狠狠压了下去。她想起赵构是仇饶儿子,想起赵构他那双总是带着权衡的眼睛,想起他幼子夭折后,朝堂上关于“立储”的暗流涌动。她若有了孩子,那孩子便会成为别人攻击她的靶子,成为朝堂博弈的棋子,她怎能让自己的孩子,重蹈那位皇子的覆辙?
“娘娘,您怎么哭了?”青见她眼角湿润,急忙递上帕子。
姜承瑾擦了擦眼泪,将轻声道:“没什么,只是替承风高兴。”
念安依然很亲承瑾,虽然有近一年没在一起,念安糯糯的声音让承瑾心宁,每晚承瑾都要搂着念安才能睡着。
晃眼,承瑾在扬州待到侄子满月,该回临安了,她这次带着念安一起回临安。
回宫后,怀中的念安'懂事地问:“念安可以叫你娘吗?”
“可以的呀,你刚会话时也叫我娘的。”后来念安也叫她姨叫了好长时间。,,
话音刚落,殿外传来内侍的通报:“陛下驾到——”
她起身迎出去,刚走到殿门口,便被赵构握住了手。他的指尖带着夜露的凉意,语气里满是关切:“这一路累不累?”
她摇了摇头,任由他牵着走进殿内。“陛下念安今年四岁了,性子温顺,臣妾想把她接进宫来,留在身边抚养。望陛下成全。”姜承瑾看着赵构,语气里带着一丝忐忑。
赵构坐在软榻上,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目光落在她泛红的眼角:“念安来了,你以后也有伴了。”
赵构看着她身边的念安,心中泛起一丝失落。他知道承瑾喜欢孩子,心里有顾虑,从她入宫至今,她对他始终保持着一份距离,即便他许了她专宠,即便他让她打理后宫,她也从未真正对他敞开心扉。尤其是在夫妻之事上,她总是以“身体不适”或“心绪不宁”为由推脱,他虽心疼她,却也难免失落,他多想有一个与她的孩子,多想让这纯玉阁里,多些孩子的笑声。
“承瑾,”他握住她的手,语气无比郑重,“朕知道你在怕什么。朕知道前太子的事让你心有余悸,可朕向你保证,若你有了孩子,朕定会护他周全,绝不会让他受半分委屈。”
姜承瑾抬眸望进他眼底,见他眸中满是真诚,心口微微一动。可她脑子里想起韦贤妃,再转念一想,帝王的承诺,又能信几分?她轻轻抽回自己的手,起身道:“陛下,夜深了,您该回紫宸殿歇息了。”
赵构看着她决绝的背影,心中一阵无奈。他知道她的性子,若是她不愿,便是强逼也无用。他只能起身,轻声道:“你也早些歇息,若是有什么需要,随时让人来唤朕。”
待赵构走后,姜承瑾瘫坐在软榻上,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她不是不爱赵构,只是这深宫如渊,她不敢爱得太深,不敢有半分松懈。她怕自己一旦沉溺,便会失去所有的理智,怕自己的孩子,会成为下一个牺牲品。
念安抬起手默默地为承瑾擦掉眼泪。如今她在宫中站稳了脚跟,她有信心给孩子一个温暖的港湾。
姜承瑾蹲下身,握住她的手,那双手的,却很温暖。她看着念安那双漂亮的眼睛,眼眶一热:“念安,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不用怕。”
念安抬起头,怯生生地看了她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声道:“承风叔,以后我要跟着您,您就是我的亲人了。”
“对!”姜承瑾笑着点头,替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我就是你的亲人,以后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
自念安进宫后,纯玉阁里果然多了不少生气。
每日清晨,念安会早早地起床,跑到姜承瑾的床边,轻声喊她“娘起床”。
午后,她会缠着姜承瑾教她读书写字,眉头皱着,认真的模样像极了时候的姜承瑾。
傍晚,她会坐在庭院里,等着姜承瑾回来,给她讲扬州的故事。
这日午后,赵构处理完政务,便径直来了纯玉阁。刚走进庭院,便听见一阵清脆的读书声。他顺着声音望去,只见姜承瑾坐在海棠树下,念安坐在她的膝上,正跟着她读《诗经》。阳光透过海棠花的缝隙,洒在她们身上,像是镀了一层金光。
他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看着姜承瑾耐心地纠正念安的发音,看着她替念安擦去嘴角的点心渣,看着她脸上露出从未有过的温柔笑容。他忽然觉得,或许这样也很好,即便她暂时不愿与他有孩子,即便她对他仍有防备,只要能这样看着她笑,只要能陪在她身边,便已足够。
“陛下!”念安最先看到他,兴奋地挥着手。
姜承瑾转过身,见他站在不远处,脸上立刻绽开笑容:“陛下怎么来了?”
赵构走上前,摸了摸念安的头,笑着道:“朕来看看,是谁家的姑娘,把纯玉阁的都照亮了。”
念安拉着他的衣角,仰着脸道:“陛下,娘教我读诗呢,我都会背‘关关雎鸠’了!”
“哦?那念安背给朕听听。”赵构蹲下身,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念安清了清嗓子,奶声奶气地背了起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姜承瑾坐在一旁,看着念安认真的模样,又看了看赵构温柔的眼神,心口微微一暖。或许,她可以试着相信他一次?或许,这宫里并非只有算计与阴谋?
可就在这时,她想起了那位夭折的皇子,想起了苏轻湄的算计,想起了吴氏一族,刚冒头的念头又被她压了下去。她轻轻握住念安的手,轻声道:“念安,别累着,我们先歇会儿。”
赵构看着她瞬间紧绷的侧脸,心中泛起一丝苦涩。他明白,她心里的那道防线,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开的。但他有耐心,他相信总有一,她会放下所有的防备,会愿意与他并肩,会愿意为他生一个孩子。只是自那次受惊后,后宫一直没再传谁有孕,这也一直是他的心病。
夜色渐深,纯玉阁的烛火依旧亮到深夜。
姜承瑾坐在书桌前,看着念安熟睡的脸庞,轻轻替她掖了掖被角。她想起沈芷的儿子,想起自己对孩子的渴望,想起赵构真诚的眼神,心中一阵迷茫。她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不知道自己是否该放下心防,去追求那份遥不可及的温暖。
窗外的海棠花在夜色中悄然绽放,散发着淡淡的香气。1136年的临安,风雨飘摇的南宋,而在这的纯玉阁里,姜承瑾守着自己的心事,守着念安这个的慰藉,在深宫的漩涡里,心翼翼地寻找着属于自己的生存之道。她不知道未来会怎样,只知道自己不能输,不能让那些信任她的人失望,更不能让自己成为深宫的牺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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