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凤栖梧桐血宫廷（伍）
part Five：梧桐引凤栖 傀儡立中宫（上）
书接上回！
保十年的春，比往年来得要早一些。
正月才过，邺城内外已是桃红柳绿，护城河畔的垂柳抽出嫩绿的新芽，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然而在这片生机勃勃的春色中，北齐皇宫却笼罩着一层无形的压抑。
自去年斛律光事件后，胡太后虽表面仍对陆令萱信任有加，但昭阳殿内外的眼线，明显多了起来，连太子每日的饮食，都要经过三道查验。
这日清晨，陆令萱照例在昭阳殿东暖阁为高纬梳头。铜镜中映出少年子日渐俊朗的容颜，只是眉宇间带着几分稚气。她细心地将他的头发梳成标准的帝王发髻，插上一支巧的金龙簪。
“乳母，”高纬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些许烦躁，“今日，太傅又要讲《礼记》，朕实在听不进去。”
陆令萱手中玉梳微微一顿，含笑劝道：“陛下是一国之君，这些典籍总是要学的。”她正要再些什么，忽听得殿外传来一阵压抑的啜泣声，夹杂着管事嬷嬷的斥责。
“外面何事喧哗？”她示意红袖，前去查看一下。
不多时，红袖带回一个身形单薄的少女。
那少女约莫十四五岁年纪，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淡青色宫装，虽然跪伏在地，仍能看出身段窈窕。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一头乌黑如瀑的长发，即便此刻有些凌乱，依旧在晨光中泛着健康的光泽。
“回禀郡君，这丫头是尚衣局的绣女穆黄花，因打翻了和大人进贡的云锦，正在受罚。”
陆令萱缓步上前，仔细打量着跪在地上的少女。
但见她手指纤细白皙，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虽是一身粗布的衣裳，却难掩生丽质。尤其那双含泪的杏眼，此刻正怯生生地抬起来看了她一眼，那目光清澈得如同山涧清泉，让人不由得心生怜爱。
“黄花……”陆令萱若有所思地重复这个名字好几遍，忽然心念一动，“倒是个好名字。你可识字？”
穆黄花怯生生地回答：“奴婢……奴婢略识得几个字。”
“起来回话。”陆令萱伸手扶起她，触手处只觉这少女的手臂柔软纤细，“打翻云锦确实该罚，不过念在你年纪尚，从今日起，你就来昭阳殿当差吧。”
穆黄花惊喜地抬起头，眼中的泪光尚未干涸，却已绽开明媚的笑颜：“奴婢谢郡君恩典！”
待少女退下后，陆令萱缓步走回窗前。
窗外一株梧桐树正吐新芽，在春日阳光下泛着嫩绿的光泽。她想起今晨收到的一封密报：胡太后正在暗中物色皇后人选，意图通过联姻进一步巩固权力。
是夜，陆令萱召来心腹陈校尉。烛光摇曳下，她低声吩咐：“去查查这个穆黄花的底细。记住，要快，要细，连她祖上三代都要查清楚。”
三日后，陈校尉带回消息：穆黄花原是陇西穆氏旁支，家道中落后被迫入宫为婢。其父穆提曾是个不得志的文人，因此教女儿读过些诗书。更重要的是，这姑娘在宫中无依无靠，是个再合适不过的棋子。
“很好。”陆令萱轻轻抚过案上一支金凤步摇，唇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是块可雕之玉。”
从此，穆黄花便跟在陆令萱身边学规矩。
这姑娘果然伶俐，不仅将太子伺候得妥帖，更学得一手泡茶的好手艺。她似乎生就懂得如何讨人欢心，话做事总是恰到好处，就连昭阳殿里最难缠的老嬷嬷也挑不出错处。
这日午后，高纬从太学下课回来，额上还带着细密的汗珠。穆黄花恰巧奉茶上前，少女今日穿着一件浅粉色宫装，发间簪一朵新摘的海棠，行走时裙裾轻摆，宛如春风中摇曳的花枝。
“陛下请用茶。”她声音轻柔，将茶盏稳稳奉上。
高纬一时看得怔住，竟忘了接茶。直到陆令萱轻咳一声，他才回过神来，俊朗的面庞顿时泛起薄红。
“乳母，”晚膳时，高纬状似无意地问起，“今日奉茶的那个宫女，可是新来的？”
陆令萱含笑答道：“正是。那丫头叫穆黄花，不仅模样周正，心灵手巧，最是懂事不过。”
少年子低头默默用膳，耳根却悄悄红了。
这一切，都被陆令萱看在眼里。
是夜，她将穆黄花唤至自己的寝处。烛光下，她仔细端详着跪在面前的少女，良久方道：“丫头，你可想有个好前程？”
穆黄花聪慧，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跪倒在地：“奴婢全凭郡君栽培。”
“好。”陆令萱亲自扶起她，“从明日起，我亲自教你《女则》、《女训》，还有宫中各项礼仪。记住，在这深宫之中，美貌固然是资本，智慧才是根本。”
转眼到了七夕乞巧节。
宫中按例在太液池畔设宴，文武百官携家眷赴宴，池面上飘着各色莲花灯，与上星河交相辉映。陆令萱特意为穆黄花准备了一套水蓝色织锦宫装，衣袂上用银线绣着百鸟朝凤的图样，在灯光下若隐若现。她又亲自为少女梳了时下最流行的飞仙髻，发间点缀着细碎的珍珠。
宴席上，穆黄花奉命为众人献茶。她举止端庄，谈吐文雅，面对宗室命妇的询问对答如流，引得众人纷纷侧目。就连一向严苛的长公主也微微颔首，对身旁的胡太后低语：“这丫头倒是个可造之材。”
宴至半酣，忽有司监官员疾步而入，跪奏道：“陛下，紫微星突放异彩，凤星现于东南，此乃中宫将立之兆啊！”
胡太后眸光一闪，忽然笑道：“既然象示警，立后之事确实该提上日程了。纬儿，你可有中意的人选？”
高纬下意识地看向穆黄花所在的方向，支吾不语。
这时，陆令萱适时开口：“太后，来也巧，太子昨日偶得一梦，梦见一只金凤栖于梧桐树上，树下有女子采撷黄花。今日见这星象，莫非……”
她故意欲言又止，引得众人纷纷猜测。很快，“穆黄花有凤命”的传言便在宫中流传开来。
然而立后之事关系重大，朝中反对之声不绝。以斛律光为首的众臣联名上奏，称“婢女为后，有损国体”。胡太后虽然有意借此巩固权力，却也顾忌朝臣非议。
这日，陆令萱正在教导穆黄花宫中礼仪，忽见和士开求见。这位太后面前的红人如今越发得意，连走路都带着风。
“郡君真是好手段。”和士开阴阳怪气地，“不过，单凭一个梦就想立后，未免太过儿戏。”
陆令萱不动声色地示意穆黄花退下：“和大人有何高见？”
“高见……谈不上。”和士开压低声音，“不过，若是能制造出些‘祥瑞’来，此事便好办多了。”
送走和士开，陆令萱沉思良久。她深知和士开与琅琊王勾结，此番献策必有所图。但立后之事，确实需要更多助力。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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