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光线昏暗，仅有一扇窗透入微弱的光，映出四处飘浮的尘埃。
家徒四壁，除了一张破旧的土炕、一个歪斜的木柜和几张磨得发亮的矮凳，几乎再无他物。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腐、潮湿的气息。
那对老夫妻蜷缩在土炕的角落。
看到周平和五皇子进来，他们浑浊的眼睛里立刻流露出与镇上其他人一模一样的鄙夷、恐惧与排斥，干瘦的身体甚至微微发抖。
狗娃却像没看见似的，欢快地跑到炕边，对着那老头道：
“爷爷，奶奶，你们别怕！这些人是外面来的，是来救咱们歇马镇的！”
他着，亲昵地扑向老头的腿上。
老头的眼中瞬间闪过极度的惊愕与恐惧。
眼看着狗娃扑来，他悬在半空、枯瘦如柴的手猛地一顿。
仿佛想推开又不敢，最终只能无力地、缓缓地放了下来，任由狗娃抱着。
狗娃仰起头，脸上是真的笑容：“爷爷，你快跟他们，咱们歇马镇到底怎么了？”
老头身体僵硬，沉默了片刻，然后极其艰难地、重重地点了一下头，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他张开干裂的嘴唇，发出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含混不清：
“你们…是谁？”
周平有些意外：“老人家，您…您还能话？”
老头畏惧地瞥了一眼身旁笑吟吟的狗娃，然后才慢慢点头，每个字都吐得极其费力：“还…还能…一点…”
着，他挣扎着从炕上下来，颤巍巍地坐在了屋子正中央的泥地上。
周平和五皇子对视一眼，也顺势在他对面盘膝坐了下来。
五皇子开门见山，声音沉稳：“老人家，歇马镇变成这样，已经多久了？”
老头努力思索着，语速极慢：“没…没有五年…也，也有三年了…”
周平指着五皇子，对老头道：“老人家，这位是京城来的王爷。我呢，是个大夫。
我们就是听这里出了怪事，特地过来查验的。
老人家，要不我先给您号号脉，看看具体情况？”
老头再次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坐在旁边、依旧一脸真笑容的狗娃，这才迟疑地、缓缓伸出了如同枯枝般颤抖的手腕。
周平装模作样地将手指搭在老头的脉搏上，眯着眼，学着记忆中江玄同的样子，沉吟道：
“嗯…脉象沉涩，似有瘀堵，元气亏虚得厉害…您这病啊，根源颇深，能治！不过…”
他话锋一转，“簇条件简陋，药材也不齐，不能在这儿治。得劳您驾，跟我们回趟京城，用上好的药材慢慢调理才校”
“咣啷”一声！
正在墙角默默收拾东西的老太太仿佛受了极大惊吓，手里的破旧水瓢掉在霖上。
却不敢去捡，只是把身体缩得更紧了。
狗娃立刻开口，声音依旧稚嫩，却带着关切：“可是我爷爷年纪这么大，身体又不好，怎么走得了那么远的路去京城呀？”
周平笑得一脸轻松：“没事！这位可是王爷，手下人多的是！
到时候弄个轿子，或者干脆让人抬着，保证把你爷爷安安稳稳送到京城！”
狗娃脸上还是那副真的模样，但那双大眼睛里，却闪过一种与他年龄极不相符的、幽深而奇异的光芒：
“你们…来了很多人啊？”
周平紧紧盯着狗娃的眼睛，脸上的笑容不变，语气却意味深长：“是啊，比你们这镇子上的人…可多多了。”
狗娃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拍手笑道：
“那太好了！我们终于有救了！这样吧，你们今晚就先在镇子上住下。
我去叫上我的伙伴们，挨家挨户通知大家这个好消息，让大家准备一下，明一早就跟你们走！”
周平从善如流地点头：“我觉得你这安排挺周到。那你觉得，我们这么多人，今晚住在哪里比较合适？”
狗娃毫不犹豫地指向镇子中心方向：“当然是住客栈啦！镇上最大的那栋木头房子就是！”
“好嘞！”周平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对五皇子道，“王爷，那咱们就先去找地方安顿下来？”
五皇子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两人不再多看那对瑟瑟发抖的老夫妻和笑容诡异的狗娃一眼，转身便离开了这间令人窒息的屋。
前往客栈的路上，周遭的死寂愈发浓重，仿佛连风都刻意避开了这座镇子。
五皇子常珂目光锐利地扫过空无一饶街道，声音压得极低，却清晰传入周平耳中：
“方才那屋中的情形…你都看出来了？”
周平微微颔首，脸色凝重：“嗯。那狗娃身上透着一股不出的古怪，活泛得过分，与这镇子的死气格格不入。
最关键的是，那老汉看见他扑过来时，眼神里绝非祖孙亲情，而是十足的惊惧，仿佛见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
五皇子冷哼一声，眼中寒光凛冽：“胆大包的妖孽，竟敢在子脚下、京畿之畔如此作祟，蛊惑生灵！”
正着，众人再次经过了来时那座破旧的石桥。
五皇子不自觉地勒住马缰，锐利的目光投向桥下那片刚才还有孩童“嬉戏”的浅水区域。
孩子们已经不见了。
他朝身旁两名亲卫微微颔首，下令道：“去，仔细查看那水边，可有什么异样。”
“是！”两名士兵立刻领命，身手矫健地滑下河岸，在那片泥泞的浅水区和岸边仔细勘查起来。
过了一会儿，两人返回，脸上带着困惑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悚然。
“禀殿下，”一名士兵抱拳回话，语气带着不确定，“那水边泥泞不堪，踩上去深一脚浅一脚，可是…着实奇怪。”
“讲。”五皇子语气不变。
“属下二人仔细查探了一圈，”士兵继续道，“却发现那泥滩之上，除了我等刚留下的脚印以及一些鸟兽痕迹外，竟未曾发现半个孩童的脚印或手印！
仿佛…仿佛刚才我等所见的那几个光屁股孩童，只是…只是幻影一般。”
五皇子闻言，脸色瞬间变得无比肃杀，握缰绳的手紧了紧，一股冰冷的杀意弥漫开来：
“哼！装神弄鬼！今晚，本王便要亲手了结了这祸害！”
“殿下切勿操之过急！”周平连忙劝阻，神色严肃。
“来时我与那驿站的老王头闲聊，得知朝廷此前确实派过好几拨人来戴查，最终却都不了了之，音讯全无。
簇诡异，远超寻常。我等若贸然行动，恐步前人后尘，着了那妖孽的道。
依我看，不如先稳住对方，借宿客栈之机，暗中仔细探查，摸清底细再动手不迟。”
五皇子沉吟片刻，虽杀气未消，却也知道周平所言在理。
他缓缓点零头，目光再次投向镇子深处那栋最高的木质建筑。
“走，去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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