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半,江州市警局会议室内灯光依旧亮着。
卷宗摞在程望面前,他没有翻动,目光落在那张犯罪时序图上,红线蜿蜒,错综如血脉。姚志全的照片被贴在中心,眼神空洞,神情木然,如同一道早已风化的裂缝。
案件已经结案,所有细节已录入内网,司法流程也将随即展开。但在程望眼里,这不是终点,只是进入了另一段沉默的深渊。
“他到底是在恨谁?”
林知微站在窗边,手里拿着昨夜审讯后的初步心理报告。
“我翻了他这些年在砖厂、煤矿的打工记录,最久的一处待了六年。工头他话不多,从不惹事,还教别人怎么节省焊条。”
“那是个有理性的人。”她回过头,“但他一旦踏入村子,就像被什么吞了。”
程望没回话,片刻后缓缓道:“他不是个疯子,他只是没有退路。”
“每一次被踩、被看不起、被当作笑话的瞬间,在别人眼里或许只是一句口误、一声哄笑、一个眼神。但他记得。”
“而这些‘事’,被他一笔笔记录下来,堆成了仇。”
林知微的声音轻了一些:“我们都有疤,只是他那道伤口,一直没愈合,还长出了毒。”
会议室门轻轻被推开,副支队长杜翰进来,手里拿着市局转下来的媒体通报草案。
“舆情控制组建议压缩通报细节,模糊作案动机,以免引发公众恐慌。”他,“还有人建议把此案归类为‘孤立精神病性暴力犯罪’,以减少社会压力。”
程望摇头:“不校”
他站起身,语气坚定。
“这是蓄谋连环杀人,不是幻觉发作。他从不失控,他只是冷血。”
杜翰犹豫了下,道:“但社会需要秩序。”
程望盯着他,声音很低,却有种不可动摇的力度。
“真正的秩序,不是粉饰暴力的表象,而是让人明白:任何伤害,哪怕是一个眼神、一句嘲讽,在积压之下都可能成为罪恶的种子。”
“我们不能纵容这个系统继续把‘怪物’推出来,然后在末端用枪解决他们。”
林知微点头,缓缓道:“有太多姚志全,他们没发作,不是因为他们安全,而是因为他们还没失去最后一根钉住理智的钉子。”
“而我们不能等那根钉子锈断,才去收尸。”
深夜的空气凉得像沉水,程望坐回桌前,拉开一份关于乡镇精神卫生档案的旧文件。
“你知道姚志全在2008年曾去镇里精神咨询站问过一次问题吗?”他抬头看林知微。
“没人接待他,值班的是个乡医,他‘一副呆脸’,连号都没给他挂。”
林知微没有话,只是用力握紧了手里的报告纸。
“我们会把这些写进报告里。”程望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深沉的倔强。
“他该伏法。”
“但我们也该负起责任。”
几后,江州市发布了正式新闻通报:一名男性犯罪嫌疑人姚某,因长期遭受生活困厄与精神压抑,在无有效干预的情况下蓄谋杀害多名村民,造成重大恶性案件,目前已依法移交司法机关处理。
通报没有过度渲染案情,也未刻意隐藏动机。但结尾附加了一段文字,系市局领导签发:
“悲剧的终点,不该只是判决。”
“我们不能只问他为什么杀人,也应问,我们是否曾给过他一次被当作‘人’的机会。”
案件新闻发布两后,江州市郊的一处精神康复机构,悄然接到了市卫健委的整改通报与专项拨款。
林知微重新调入市局心理干预组,程望则被抽调参与全省心理风险建档系统的升级设计。
“我们要做的,”程望在系统会议上,“不是预测谁会犯罪,而是确保再没有人被迫孤立到只赢复仇’这条路。”
窗外,江州仍在春寒料峭中苏醒。
村庄的夜晚已恢复寂静,鸡鸣犬吠重新浮现,但那些曾被忽视的声音,那些被当作背景的呻吟,如今被一一录入卷宗之中,成为这个系统必须直视的裂痕。
姚志全坐在监室里,没再喃喃自语。
他靠着墙角,一动不动,仿佛这一次,他终于与自己那片崩塌的过往达成了和解。
而命案现场那个锈蚀的锄头,如今已被锁入证物库,在无声中见证着一个被社会碾碎的人,如何一步步将自己也磨成了凶器。
本案至此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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