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仲文和丁盼云闻声立刻从里屋走了出来。
丁盼云手里还拿着给鱼儿擦嘴的手帕，方仲文则放下了刚泡好的茶缸。
“怎么了？什么京城大学？”丁盼云疑惑地问，目光落在沈茉震惊的脸上，又顺着她的视线看向陆青阳面前的志愿表。
丁盼云倒吸一口凉气，手里的帕子差点掉地上。
“青阳，你……你填了京城大学？虽然妈也希望你能考上，但是咱们还是选择把握大一些的吧？”
方仲文也皱紧了眉头，大步走到桌前，拿起陆青阳的志愿表，又仔细看了看他填写的专业物理学。
“你确定考虑清楚了？这不是儿戏，这志愿一旦填上去，就不能改了。
录取只看第一志愿，北大要是录不上，后面几个志愿想接住你的分数，难如登！弄不好，连个像样的学校都捞不着！”
丁盼云急得直拍大腿：
“是啊青阳，你……你这孩子胆子也太大了虽然咱们在京城，但是在这京城大学，全国最顶尖的，多少聪明绝顶的人挤破头都进不去，你……你这虽然聪明，可毕竟离开学校那么多年……这风险太大了！”
她看着儿子，眼神里满是焦虑，“听妈一句劝，咱换个稳妥点的，京城那么多好大学呢，工业大学、纺织学院，跟你现在干的也沾边，把握也大，咱犯不着冒这个险啊！”
她一想到儿子可能因为志愿报得太高而落榜，甚至被分配到不知名的学校或偏远地方，心就揪了起来。
“爸知道你有想法，有能力，飞虹厂办得红火，证明你有实干的本事。爸不反对你深造，但深造也要讲策略。
选一个把握大的学校，比如京城工业大学或者经济学院，对你现在的事业是锦上添花，将来路子也宽。”
沈茉在一旁看着，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公公婆婆的担忧句句在理，都戳中了那个年代高考志愿填报最致命的痛点。
她虽然被陆青阳的雄心震撼，此刻也不免为他捏了一把汗。
面对父母如潮的忧虑和质疑，陆青阳的神色依旧平静。
他等父母完，才缓缓开口：
“爸，妈，你们的担心我都明白，风险大我早就知道了，正是因为难，才值得去拼，我估算过自己的分数，不是盲目自信。”
他顿了顿，看向父亲：“爸，您物理离生活远？恰恰相反，但未来的发展，靠的是新材料、新工艺、自动化生产，这些都离不开物理学的支撑。
掌握了基础原理，才能看得更透，走得更远，不会被眼前的技术框住手脚。”
“妈，我知道您担心我落榜，但您儿子我，什么时候打过没把握的仗？飞虹厂当初那么难，不也盘活了？高考也一样。”
他看着父母依旧忧心忡忡的脸，最后补充道：“我知道这选择冒险。但人生有些机会，值得冒一次险，京城大学代表的是更高的平台，更广阔的视野，更深厚的基础，请你们相信我这一次的判断。”
那份沉稳的自信，让方仲文和丁盼云激烈的反对情绪渐渐平息下来。
“好子……你这胆子，比你老子当年大多了！行，既然你考虑得这么清楚，决心已定，爸……支持你！是骡子是马，拉出去遛遛！咱老方家，也出个高材生的苗子试试！”
丁盼云见丈夫都表态了，虽然心里还是七上八下，但也知道儿子主意已定，再劝也无用。
她抹了抹眼角不知何时渗出的湿意，嗔怪道：“行行行，你填都填了，妈还能给你擦了不成？妈就盼着真能成了，到时候，妈给你包最大的红包。”
志愿表交上去后，日子仿佛被拉得更长了。
等待录取通知书的煎熬，像夏日的蝉鸣，聒噪又挥之不去。
这上午，阳光正好，他抱着刚睡醒、精神头十足的石头在客厅里玩。
“臭子，该换‘装备’了！”陆青阳笑着，动作娴熟地把石头放在铺好软布的床上，解开尿布。
刚打开，家伙两条肉乎乎的腿就欢快地蹬了起来，嘴里还咿咿呀呀地“指挥”着。
“哎哟，还挺有劲！”陆青阳刚拿起干净尿布准备换上，变故突生。
一股喷泉毫无预兆地从儿子的雀雀里激射而出，不偏不倚，正正地浇在了陆青阳俯身凑近的脸上。
“噗——！”陆青阳猝不及防，被浇了个正着，他动作僵在那里，哭笑不得。
“哎呀呀！”正在旁边收拾东西的刘婶看到这一幕，先是一愣，随即拍着大腿笑了起来，“哎哟我的祖宗。”
刚走进来的沈茉也看到了，忍不住“噗嗤”笑出声，赶紧拿过毛巾过来给陆青阳擦：
“快擦擦！石头，你怎么这么调皮，尿爸爸一脸！”
陆青阳抹了把脸，倒也没生气：“行，你子，够狠！这是抗议爸爸昨没陪你玩够？”
刘婶一边利索地帮石头清理，换上干净尿布，一边乐呵呵地：
“嗐，青阳，别恼，这是童子尿，老话儿童子尿最干净，淋着了是好事，吉利着呢，不定啊，你的喜事马上就要到了。”
话音刚落，院子外就传来邮差洪亮的喊声：“方仲文家的信，有录取通知书！快拿印章！”
陆青阳脸上的水珠都顾不上擦干净了，和沈茉对视一眼。
刘婶更是激动得手一抖，差点把刚穿好尿布的石头又给脱了。
“快！快拿印章！”沈茉第一个反应过来，转身就往里屋跑，去拿方仲文收挂号信用的印章。
只见穿着绿色制服邮递员正扶着自行车，手里拿着两封厚厚的，牛皮纸信封的信件。
“同志！是方仲文家！印章来了！”沈茉气喘吁吁地跑出来，把印章递给邮递员。
邮递员核对了一下地址和名字，利落地在收件单上盖了章，笑着将两份沉甸甸的信件递过来：“恭喜啊！一下子两份录取通知书，还是这么好的大学，双喜临门啊！”
“谢谢！谢谢同志！”陆青阳连声道谢。
邮递员笑着摆摆手，蹬上自行车走了。
刘婶抱着石头也跟了出来，激动得眼圈都红了：
“哎哟！我什么来着！童子尿吉利！大吉大利啊！石头，你可是咱家的福星！”
石头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不同寻常的喜悦气氛，在刘婶怀里挥舞着手，咯咯地笑了起来。
“快……快打开看看！”
两人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拆开信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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