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了片刻,那道飘在雾中的声音也随之一同消散。颜洛汐没有动,手指仍扣在机关匣上,耳中余音像针尖刺入脑后。她缓缓吐出一口气,将匣子收回袖内。
轩辕凌从墙边起身,剑尖轻点地面:“刚才的声音……不是冲你来的。”
“是冲系统来的。”她低声接话,“它想让我怀疑自己。”
陈游侠站直身子,短刀插回腰鞘:“不管是谁,都在盯着我们走的每一步。”
光微亮,灰雾开始退散。三人简单收拾行装,继续启程。荒原的地势逐渐下沉,脚下的沙土由硬转软,踩上去略有下陷福颜洛汐走在中间,脚步放得极稳,每一步都先用脚尖试探。
走出不到半里,地面忽然一沉。
她整个人猛地向下坠去,双臂本能张开,但已来不及稳住重心。沙土瞬间漫过腿、膝盖,迅速向上蔓延。
“别过来!”她在下陷的刹那喊出声,声音压得极低却清晰,“是流沙,边缘不动!”
轩辕凌和陈游侠同时止步,相距不足五步,却不敢再进一步。眼前这片沙地表面平整,看不出异样,唯有她落脚之处正缓慢蠕动,像一张无声张开的嘴。
她的身体已经没至腰际,双手撑住两侧沙面,试图借力,但沙层松软,稍一用力便继续下陷。
“听我。”她仰头看着两人,语速平稳,“绳索,绑我腰上。另一端固定到后方那根岩柱,要绕两圈打死结。”
陈游侠立刻从背囊抽出粗麻绳,轩辕凌接过,迅速系在自己腰间作保险,然后半跪在安全距离外,将绳头抛向她。
颜洛汐一手撑沙,一手探出抓住绳索,迅速缠绕两圈,勒紧腰腹。
“现在,”她喘了口气,“陈游侠拉,轩辕凌稳住他。不要猛拽,幅摆动测试受力。”
陈游侠扎稳马步,缓缓发力。绳索绷紧,她的身体微微上提了一寸,随即又滑落半寸。
“不行,”陈游侠皱眉,“底下吸力太大。”
“不是吸力。”她闭眼一瞬,系统界面悄然浮现:【检测到地下空腔共振频率异常……推测存在人为诱导性疏松层】。
她睁开眼:“这沙层被人动过手脚。边缘一圈质地偏硬,可能是为了控制陷落范围。我们要借那圈硬沙反推。”
轩辕凌立刻会意:“你要我们把你荡出去?”
“对。幅牵引,积累惯性。等我靠近边缘时,借力翻滚脱身。”
陈游侠摇头:“太险,万一绳子断了——”
“没时间争论。”她打断,“再拖十息,沙就到胸口了。”
两人对视一眼,点头。
陈游侠开始缓慢拉动绳索,轩辕凌站在他身后,一手扶肩,一手握剑插入地面作为支点,防止被带倒。绳索每一次牵动,都只挪动尺许,随即放松,再拉。
颜洛汐随着节奏轻轻晃动身体,像一片被风带动的叶子。她紧盯右侧那圈颜色略深的沙缘——那是密度较高的硬化带,唯一可借力的位置。
第三次牵引时,她忽然低喝:“再往右半尺!靠近那块黑石!”
陈游侠调整角度,绳索斜向拉动。她的身体随之横移,离硬化带更近。
“再来一次,力度不变。”
第四次牵引,她的肩膀终于擦过硬沙边缘。她猛然抬腿,右脚狠狠蹬进那片致密沙层,借反作用力向上挺身。
“拉!”她厉声喊。
两人同时发力,绳索骤然绷直。她的上半身猛地拔起,左手顺势拍进硬沙,五指如钩牢牢抠住。
双脚仍在流沙中,但她已找到支点。
“别停!快!”
陈游侠咬牙猛拽,轩辕凌也将剑拔出,全身前倾助拉。她的身体一点点脱离流沙,直到最后一寸脚踝被拽出。
她重重摔在硬地上,翻滚两圈才停下,大口喘气,脸上沾满沙尘,衣襟湿冷黏腻。
轩辕凌快步上前,割断绳索,伸手将她扶起。
“能站?”
她点点头,撑着他的手臂起身,双腿还在发颤,但站稳了。
陈游侠蹲下检查绳索:“麻绳没断,但有三股快裂了。”
“不是磨损。”她低头看,“是被某种酸性物质腐蚀过。这陷阱,是人为布置的。”
轩辕凌望向四周:“不止一处。你看那边。”
顺着他所指,远处沙地上隐约可见几处圆形凹陷,分布呈环状,与他们刚才经过的路线恰好形成夹角。
“引路陷阱。”陈游侠冷笑,“让我们偏离主道,一步步走进圈套。”
颜洛汐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那张泛黄纸页,快速翻到背面。她用炭笔在空白处画下几个圆点,连成弧线。
“这些陷阱的位置,和我在观星阁卷宗里看到的某种阵法布局相似。”她,“不是单纯杀人,是驱赶。把闯入者逼向某个特定方向。”
“哪个方向?”
她抬头,目光落在西北远处一片低洼地带。那里沙色更深,隐约有植被轮廓,与周围荒芜格格不入。
“就是那里。”
轩辕凌皱眉:“你之前,阿图尔隐居在凉州北境,按地图应是东北方。我们已经被迫偏移了至少三里。”
“所以对方算准了我们会走这条线。”她收起纸页,“故意留下布条、刻符文,引导我们进入这片区域。”
陈游侠啐了一口:“从昨晚那个声音开始,就在设局。”
颜洛汐拍去身上沙土,动作顿了顿。她摸了摸腹部,指尖微颤,随即收回手。
“接下来,每一步都要测。”
轩辕凌解下背上包袱,取出一块铁片递给她:“这是军中探路用的踏板,重三斤,可以先扔出去试地。”
她接过,掂拎重量:“好。”
三人重新整队,这次由轩辕凌在前,每隔几步便将铁板掷出,确认落地稳定后再前进。行进速度慢了许多,但每一步都踏实。
半个时辰后,他们越过一片风蚀岩带,前方地势再次下降,空气变得潮湿闷热。那片植被越来越近,绿得不正常,叶片肥厚如肉,边缘泛着暗紫。
“不对劲。”陈游侠停下,“这种地方不该长植物。沙层浅,地下水远在百丈以下。”
颜洛汐眯眼细看,忽然抬手示意噤声。
她蹲下,从地上拾起一枚枯叶,刚触到掌心,系统立即震动:【检测到挥发性神经毒素……浓度未达致晕阈值……建议远离密集区】
她将叶子放入布袋封好,低声:“那些植物在释放毒雾,只是现在风向不对,还没吹过来。”
轩辕凌看向她:“绕过去?”
她正要点头,忽然察觉脚下震动。
极轻微,像是地底有东西移动。
她迅速后退两步,与此同时,前方沙地毫无征兆地塌陷,一道宽约两丈的流沙坑赫然出现,正对着那片毒雾植物的方向。
风,忽然转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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