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住不下人,放早已心生怨气的藩王质子离开......
若是个正常些的皇帝,肯定做不出这样的事。
可,可偏偏当今皇帝,昏招频出。
是以,听到这消息后,除却荒唐,一时间又让人有一种‘果然如此’之福
余幼嘉很是服气,到底是开口‘夸赞’道:
“真厉害。”
当真是,太‘厉害’了。
下英豪莫不以逐鹿下为毕生所求,而这位皇帝,一刀刀将自己家的鹿采骨割肉。
如此昏聩,来日若不失其鹿,当真是理难容。
温吞青年闻言便又是笑,他眉眼温柔,又去取桌旁匣。
匣中是一盒码放齐整的糍糕,他取干净帕子裹住手指,一块块将糍糕捻出,放在桌上的空碟里。
余幼嘉满脑子的家国大事,既已提到平阳王与陛下,便又多嘴问了一句:
“最近平阳可还太平?”
温吞青年一边捻着糍糕,一边如实答道:
“平阳王于去年年末以清君侧之名反叛,如今声势正大。”
他既没有问余幼嘉谈及此事的缘由,回答时也没有掺杂个人思绪,动作间更是一派拙缓。
可他的眉眼又很轻柔,很认真,宛若手上的糍糕,与家国大事,本应是同样重要的事情。
余幼嘉虽早已猜到这个结果,但真听到平阳王谋反的时候,心中仍是有些不上来的滋味。
于是,她一连串的追问道:
“平阳王谋反,兵卒几何?粮草几何?可有其他藩王聚旗会盟?”
“淮南如何打算?世子可又有听闻朝廷那头的消息?”
谋反不是一件事,无论声势大,‘平叛’只是时间问题。
而平阳与崇安有部分接壤,那平阳王的反叛于余幼嘉而言,情况便更加复杂。
该如何表述这种复杂呢.......
大概便是,既渴求平阳王一呼万万应,明日便将旧朝斩于马下,但又担心崇安被迫卷入新旧之争,成为平阳王与朝廷交锋的战场。
两方的家底若能打听,那必须得打听清楚。
余幼嘉心中如此想着,便见温吞青年终于将最后一块糍糕放到碟中,又解开帕子,将碟子推至她面前,脸上有些许愧怍:
“兵卒与粮草,都是军中机密,我虽为世子,可不善行军,平阳王也不会同我阿爹的那么细,我也难以得知。”
“阿爹只,前几代平阳王十分勤政,到如今已是家底颇丰,兵强马壮,但随着平阳王造反,仍是一件极危险的事......”
余幼嘉心头一跳,屏气凝神细听,一时便没有分神去看那碟糕点。
温吞青年似也不介怀,只是继续道:
“阿爹,他与平阳王相知多年,平阳王昔年便有雄主之姿,武艺甚佳,兵法更是了然于胸,但也有一明显不足之处——
不善文墨,不喜内务。”
当然,阿爹的原话肯定不是如此。
可让他也跟着骂‘平阳王是个刚愎自用的武夫’,他也一时有些骂不出口。
余幼嘉眸色稍稍闪了闪,旋即便了然颔首,她随意吹去杯上热气,又饮一口茶水,方才又眯眼问道:
“意思便是,平阳王重武轻文,除却喜好习武,既不善于御下,也不善于整理藩地内务.......”
“连旁人都能瞧出治下有混乱之嫌,对吧?”
温吞青年不置可否,只道:
“传言如此。”
“所以,平阳王一直频繁往淮南书信,希望我阿爹帮他一把。”
“毕竟,虽平阳王谋反至今也有两路藩王有意相随,但他们封地较,地处偏远,行军路远,粮草更难抵达,远比不上近在咫尺的淮南.......”
但,这又得绕回先前所的话题——
要让人搭上身家性命,便得结结实实的有取信之处,或又是生死兄弟。
现任平阳王与淮南王的情谊,大多还是来源于前几代长辈相知相交。
共谋大事,还需斟酌估量。
而平阳王重武,为人更是刚愎自用——
分明需要他人助力,却又不肯作出半点礼贤之态。
分明身旁没有得力幕僚,却不肯受用他人举荐。
阿爹分明早已将那位给他为师的白山长举荐给平阳王,意图联络,暗助平阳。
可平阳王却并没有多在意白山长,反倒是听只是差遣人一直奔走......
如此,阿爹不知归路,便更不敢将淮南的身家压在平阳王身上。
当然。
或许,也可能是因为那位白山长并不似传闻那般博学......
念及此处,温吞青年往日温润淡然的神情上多了一丝惆怅。
他难得,难得,叹了一口气:
“当初若没改约便好了。”
“我早年便听闻过谢上卿的大名,更钦佩先生所为,能将前朝隶体通简,变法改制,出使平叛......”
“我为质时,便可惜未能拜见谢上卿,前些时日得知能有机会拜师,更觉欣喜,可偏偏——”
可偏偏,不遂人愿。
阿爹往日颇有成算,可到了他头上,却总瞻前顾后,总想比对出个最好的......
世上自足常乐,哪有什么‘最好’呢?
当时阿爹因畏惧朝廷而舍弃与谢上卿的旧约,可不过短短几月,却又因平阳王谋反而被迫卷入抉择,陷入两难之地......
如今倒好。
若听从朝廷讨伐逆党,淮南作为先行军而发,与平阳如此近,势必牵连百姓,导致淮南民不聊生,春耕乏力。
没能抵住平阳军,不准还要吃朝廷一道平叛不力的罪责。
若是相助于平阳,则又担心平阳王的脾性,大事难成,淮南反倒被拖累。
无论如何抉择,他们都已经势必开罪朝廷,淮南也没能与谢上卿共患难。
温吞青年又叹了一口气,惆怅仿佛凝为实质,所以,也没能看清余幼嘉脸上的神色。
余幼嘉捏着杯盏漫不经心的把玩,只随口道:
“.......好马不吃回头草,错过了他,也会有更好的。”
温吞青年摇了摇头:
“不。”
“旁人或许如此,可本朝八百载,只有一个谢上卿。”
一个媲美的人都无,谈何‘更好’?
余幼嘉懂得面前之饶意思,却更无法反驳——
毕竟,‘谢上卿’的厉害之处,她也已经讨教过。
不是自称只会妒恨的寄奴,而是最纯粹,最令世人畏惧,声名也最大的‘谢上卿’。
玩弄人心,更不费吹灰。
饶是余幼嘉从前见识广博,也没见过有人能仅靠洞察便能道出对方前世细节。
若不是她确实欣赏才能,换做他人,这辈子定会无比畏惧于此人.......
两人对坐,一时沉默不语。
余幼嘉又品了一口茶水,曲指扣桌,正欲叫添茶,便听有一人自不远处大步而来。
此人虽上年纪,面容却不显老态,身形更是颇为矫健,正是余幼嘉从前见过的人:
“.......树伯?”
树伯稍一抱拳,口中却是对着温吞青年道:
“世子,咱们探查到不远处有一群流民正往崇安而来,马上要逼近营地,此事该如何料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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