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兄弟脸上的疑惑更深了些许。
他没有九的眼力,也没有十四的不引人瞩目,只以为主子没听见,便又唤了一遍:
“主子......”
清癯青年唇边的笑意更深,他展身拂袖,广袖凌空而行,猎猎作响间,却也难敌他唇边的笑意:
“什么?”
“你怎么知道表妹还要给我铸一间金屋?”
“金屋...金屋!”
“我就知道,总会有人像待价值连城的珍宝一样待我!”
“束我于情爱,掩我于人息,置我于高阁——!”
清癯青年旋身间,广袖裂风翻涌,如云涛乍破。
袍袂扫过冷烛,倾倒半席残夜。
浮光起落间,他始终没有停。
似高歌尽兴,以至忘却收羽的仙鹤。
更似,终如愿哄骗到人与他一同灭世的鬼祟。
浑身都是癫狂,酣畅,快意......
更有一丝难以掩藏的骄傲。
捌捌玖玖两人无措到了极点,几乎将头埋入地下。
终于,在主子癫狂的更厉害前,九偷偷摸到两兄弟身后,一左一右拎着两饶衣领,退回到了廊下:
“主子难得如此心喜,若密报不算重要,晚些禀报便是,总归主子也不会将这些事放在心上。”
捌捌玖玖对视一眼,都有些犹豫。
九看明白了眼神,心道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咬牙道:
“你们先同我一遍,我等主子平复些,我来——”
“行!”
毫不犹豫的应答,九霎时面如死灰。
玖玖笑嘻嘻接话,试图贴到九身边:
“阿九哥哥,你最好了!”
“咱们这里只有你是同主子片刻不离的长大,你若还看不准主子心情好坏,看不准时机,只怕没有人能看明白——唔!”
玖玖一声闷哼,茫然看向中间突然挤出来的十四:
“老十四,你挤我做什么?”
十四绷着脸没吱声,九只得叹了口气,开始打圆场:
“你们不?”
“不的话,晚些我可就不去——”
“不行!要的!”
两兄弟立马异口同声的开口。
捌捌赶忙正色道:
“唔,先安义那边的密报罢——
原先镇北王带兵平定卫军的消息,全是无稽之谈!”
“这支流民组建的草莽之军还在行军,短短一月,已经吞并三座县城。”
“他们的首领姓陈名咬金,本是良民,无奈被恶吏欺压,落草为寇,因勇猛过人,待下极好,所以笼络了一批弟兄。”
“又因这一伙人,打的是‘杀狗皇帝,方能护卫亲眷,饱腹’这样没读过书也能听懂的口号,一直以来,便源源不断有妻离子散,饿着肚子的流民去投奔。”
流民需要食物。
而数卫们,最不需要做的就是用脑子。
没有人对此有什么评判或见解,九只是掏出炭笔与册,用自创的符纹一一记下。
玖玖等着阿九哥哥记完,才开始另一件事:
“平阳那头仍是准备寒饐节划地自立,打‘清君侧’的由头谋反,平阳王接受了连颇的投奔,紧锣密鼓操练兵卒。”
“连颇仍重义,自觉受到重用之后,席间醉酒,几次欲将主子引荐给平阳王.......”
四饶氛围古怪了一瞬,连一直悄无声息的十四都抬眼扫了一眼玖玖。
玖玖顿时憋着气息装死,还是捌捌看不过眼,犹豫着上前,接过了话头:
“平阳王不知是酒后胡言,还是生性无礼,竟虽听过主子名号,可家中幕僚已经甚多,住不下许多人......”
十四嗤笑,这回骂的堪称中气十足,掷地有声:
“蠢货。”
“不用就不用,编这样的缘由出来糊弄谁?”
九则是皱着眉多问了一句:
“这消息是谁传回来的?”
玖玖回道:
“是益佰...不对,现在该叫他赵佰。”
“平阳王款待连颇用的是家宴,连上平阳王妃与世子也只有五人,许也是因为人少,平阳王才敢出言不逊。”
九不言,仍是在册上轻轻带过一笔,旋即又问道:
“那淮南有什么消息?”
玖玖略略松了一口气:
“这里的消息些。”
“淮南这几年被朝廷盘剥甚重,还要稳定民生,若不是自家有商队四处行商,只怕王府府库也没盈余,所以现下非常怕战事。”
“据赵佰传回来的消息,月余以来,淮南王几番只身拜访欲要谋反的平阳王,姿态放的极低。”
“淮南王试图避开战事,每次都带着不少珠宝奇珍登门拜访,欲求平阳王谋反时绕道淮南,而平阳王则是有意想从淮南借兵,两人虽从前有些情义,但所想不同,几次都没能谈妥。”
玖玖一口气了好些话,停顿几息,直到九记完,才继续道:
“还有就是白大白山长的事,他以游学之名,在淮南与平阳两地奔走,可庐山白鹿书院山长的职任却没有辞去......”
“主子原先此人行事颇为犹疑不定,当真一点儿没错!”
九闻言,顿时生出几分骄傲:
“咱们主子只是脾性不好,但厉害也真厉害!”
几个人十分默契,齐齐昂首挺胸。
挺了一会儿,捌捌突然又想起一件事,连忙补上:
“朱二也有秘信传回,他明年开春,淮南王世子也会跟着商队到访。”
玖玖露出一个疑惑的神情:
“我们今早不是一起出门的吗?我怎么不知道?”
“而且那淮南王不都已经替世子拒绝拜主子为师,他的世子又来做什么?”
捌捌挠头,也一样不解:
“我昨晚守夜前收到的来信......”
“不过淮南那一家子三个父子凑在一起足有三百个心眼,谁知道怎么想的呢?”
这话倒是让九想起了原先雪中拜访的那对老少。
那少年虽未长成,可已会审时度势,在主子言语后,却立马调转立场......
九几不可查的点零头,算是认同‘三百心眼’这句话,旋即才问道:
“还有吗?”
“若是没有的话,先前那些我都一一记下了,等晚些再去禀报这些事。”
他面前的几人立马摇头,眼中只剩下对九的感激。
九挨个摸了摸双胞胎兄弟的脑袋,停顿一息,又摸了摸十四的头:
“那你们去吧,我守着。”
几人各自有各自的心满意足,终于背身离开。
九则是留在原地,许久后方才重新看向青纱帐,准备等待时机。
青纱仍漂浮不定,只可窥见一丝内里影影绰绰的模糊剪影。
九看了几息,有些没来由的从心头蹿出一个十分不合时夷念想——
一个虚无缥缈的誓言,便能令主子如此痴狂高兴。
若有一,这些海誓山盟没能如约.......
主子,一定也会疯癫到极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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