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当晚10:50
地点：前往波士顿某军用机场的车上
车窗外的波士顿夜景飞速倒退，灯光在湿润的街道上拖曳出模糊的光带。车内气氛凝重。安德烈驾驶着车辆，苏清越和林薇坐在后座，另一名“堡垒”队员坐在副驾警戒。他们没有直接前往机场，而是在城市里谨慎地绕行，以确认是否有跟踪。
林薇裹着安德烈给她的毯子，依然在轻微发抖，但眼神比之前稍微清明了一些，时不时偷偷看一眼身旁的苏清越。苏清越则坐得笔直，目光锐利地扫视着窗外，同时消化着短短几时内接收的爆炸性信息。
周维被劫持，下落不明，劫持者可能是不愿“零号箱”被打开的“客户”势力。芯片可能已自毁。Icpo突如其来的瑞士之行邀请。每一个信息都重若千钧，而她现在必须带着林薇，飞往万里之外的陌生国度，投入一个更庞大、更叵测的棋局。
“安德烈，”苏清越打破沉默，“你怎么看Icpo这次的邀请？”
安德烈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表情严肃：“怀特专员是总部负责重大经济犯罪和腐败案件的高级官员，作风强硬，但信誉尚可。他亲自出面邀请，明总部对‘保管员网络’的重视程度达到了最高级。瑞士的‘多边联合会议’很可能有美国、瑞士、可能还有欧盟司法机构的代表参与。这既是机会，也是压力测试。”
“压力测试？”
“你们，尤其是你，苏副书记，将站在一个完全不同的舞台上。”安德烈声音低沉，“在那里，你需要面对的不仅仅是‘教授’这样的罪犯，还有各国官员、情报机构、律师团。他们会用放大镜审视你的每一句话、每一份证据，质疑你的动机和权限，并试图将案件导向符合他们国家利益的方向。你代表的不再只是一个省级专案组，在某种程度上，你代表着中国反腐败工作的形象和能力。”
苏清越沉默。她明白安德烈的意思。这不再是一场单纯的追逃追赃，而是掺杂了国际政治、外交博弈、司法主权和情报斗争的复杂较量。
“我必须去。”她最终，“为了打开‘零号箱’，为了拿到核心证据，也为了……寻找周维下落的线索。如果劫持他的势力真的与‘客户’有关，那么苏黎世，那个网络的‘保险库’所在地，可能就是信息交汇点。”
“我理解，也会尽全力协助你。‘堡垒’组在瑞士有资源。”安德烈承诺，“但苏副书记，我必须提醒你，一旦踏上瑞士的土地，你们的行动将受到更严格的限制，同时也会暴露在更多方的视线之下。安全风险不会降低，只会以不同的形式存在。”
“我知道风险。”苏清越看向身边依然惶恐的林薇，“但我们没有更好的选择。留在波士顿，我们是被追猎的兔子。去瑞士，至少我们能尝试成为猎人。”
车辆驶入一条僻静的道路，最终通过一道严密的安检闸门，进入一处型军用机场的停机坪。一架没有任何标识的白色型喷气式飞机已经等在那里，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
赵立和她的两名助手已经提前抵达，正在飞机舷梯旁焦急等待。看到苏清越下车，赵立明显松了口气，快步迎上。
“苏书记！你们没事就好！”赵立快速道，“情况我都听了。国内已经收到通知，中央专案组原则同意你们前往瑞士参与多边会议，但要求我们全程紧密汇报，并确保绝对安全和主导权。外交部已经启动相应级别的外交协调。”
“赵联络官，辛苦你了。”苏清越点头，“周维被劫持的消息，国内知道了吗？”
“刚刚通报，高层极为震怒和关牵已经通过外交和安全渠道向美方提出严正交涉和紧急协查要求。但目前……”赵立面色沉重，“还没有突破性进展。劫持者非常专业，几乎没有留下可供追踪的有效线索。美方的态度……有些微妙，既表示重视，又似乎有所保留。”
苏清越的心沉了沉。这证实了安德烈的判断，FbI或其他美国机构内部，可能有不同的势力在角力。
“先上飞机吧，路上详谈。”赵立示意。
一行人迅速登机。机舱内部简洁，只有十几个座位。除了苏清越、林薇、赵立团队和安德烈及一名“堡垒”队员外，还有Icpo派来的两名陪同官员。飞机很快滑孝起飞，冲入波士顿的夜空。
时间：次日清晨，瑞士时间7:30
地点：苏黎世克洛滕机场附近，一处安保严密的别墅
经过漫长的跨洋飞行和转车，苏清越一行被安置在苏黎世湖畔一栋外观普通但内部设施先进、守卫森严的别墅里。这里是Icpo与瑞士当局合作使用的安全地点之一。
时差、疲惫、焦虑交织，但苏清越没有休息的时间。简单的梳洗和早餐后，她和赵立就被请到了别墅的会议室。安德烈以技术顾问身份陪同。
会议室里，除了昨晚视频中出现过的怀特专员，还有另外几个人：一位面容冷峻的瑞士联邦警察局高级警官；一位戴着金丝眼镜、气质精明的美国司法部官员；以及一位来自欧盟刑警组织的代表。
“苏清越女士，赵立女士，欢迎来到苏黎世。”怀特专员作为东道主首先开口，语气正式，“首先，我代表Icpo，对贵方人员周维先生遭遇的不幸事件表示深切关注，我们将尽力协调各方资源协助搜寻。同时，我们紧急召集这次会议，是因为我们共同面对的威胁已经迫在眉睫。”
他示意助手打开投影。屏幕上显示出“保管员网络”的简化结构图，与安德烈之前展示的类似，但多了几个标注。
“根据我们多方情报汇总，特别是‘堡垒’组近期获取的信息以及苏女士带来的线索，我们确认，‘保管员网络’的核心数据库，即所谓‘零号箱’内的资料，具有引爆全球多国政坛和金融界的毁灭性潜力。”怀特语气沉重，“这不再是一国一地的腐败问题，而是对全球金融安全和法治基础的严重威胁。”
美国司法部官员，名叫米勒，接口道：“美国方面对此案高度重视。我们注意到，网络的部分资金流动和客户与美国金融机构及个人有关联。我们愿意在尊重司法主权和证据共享原则下，提供必要协助。但前提是，所有调查行动必须透明、合法，并符合相关国际协议。”
他的话看似合作，实则设定了框架和限制。
瑞士警官则更直接：“苏黎世是国际金融中心，我们致力于维护其声誉和稳定。任何在本土进行的执法行动，包括开启银行保险箱，都必须严格遵守瑞士法律，并取得相应的、无可指摘的司法许可。我们不能允许任何未经合法程序的行动破坏我国的法制和银行保密原则。”
欧盟代表表达了类似的谨慎立场。
苏清越静静听完，目光扫过在场每一张面孔。她明白，这些人各有各的立场和算盘：Icpo想主导一次重大的国际执法合作以彰显其作用；美国想控制局面并获取对自己有利的情报；瑞士首要维护自身金融和法律体系的完整性；欧盟则关注区域安全和利益。
“各位，”她开口，声音清晰平稳，“感谢你们对此案的关注和提供的平台。我来自中国，代表的是中国反腐败机构。我们的核心诉求很明确：第一，获取确凿证据，将涉及中国公民和利益的腐败分子绳之以法，追回被非法转移的资产；第二，确保我方人员周维的安全并找到他；第三，彻底揭露和摧毁这个危害全球的犯罪网络。”
她顿了顿，迎着众人目光：“关于‘零号箱’，我们目前掌握的情况是，开启需要多重生物特征密钥。关键保管员之一孙浩然已遇害，另一位林薇女士在我们保护下，但她持有的部分密钥芯片可能已因安全协议自毁。目前尚不清楚是否有备份或其他替代开启方式。”
她选择暂时不透露芯片可能未毁以及树洞坐标等信息，保留一些筹码。
“至于行动程序，”她转向瑞士警官，“我们完全尊重瑞士法律。我们需要的，是贵国司法机构基于我们提供的、确凿的证据和合理的法律依据，依法批准开启特定保险箱的调查令。我们将提供一切必要协助。”
她的态度不卑不亢，既坚持原则，又表现出合作意愿。
米勒挑眉：“苏女士，据我们所知，开启保险箱可能需要不止林薇女士一饶生物特征。另一位是谁？你们有线索吗？”
“我们有怀疑对象，正在核实。”苏清越滴水不漏。
怀特专员适时介入：“当前首要任务是评估‘零号箱’开启的可行性和法律路径，并协调各方情报，寻找周维先生的下落。我建议成立一个联合工作组，由Icpo协调，各国派员参加，共享相关信息，制定统一行动方案。”
“可以。”苏清越点头，“但我方要求在工作组中拥有充分知情权和参与决策权。同时，鉴于案件的敏感性，所有情报共享必须有严格的范围和保密协议。”
会议接下来进入冗长而细致的议程讨论：工作组构成、情报共享级别、法律协调机制、安全保密措施……苏清越和赵立密切配合，在关键点上据理力争，确保中方利益不被边缘化。
会议中途休息时，安德烈悄悄将苏清越拉到一边，低声道：“苏副书记，我们的人刚刚传来消息。对波士顿那个公园树洞的隐蔽探查有了初步结果。”
“怎么样？”苏清越心提了起来。
“微型探测器传回的数据分析显示，树洞内确实有一个金属物体，尺寸与描述的芯片盒吻合。物体完整，没有明显的物理损坏迹象。但是……”安德烈压低声音，“探测器检测到物体内部有非常微弱的、周期性电磁信号发出，不像是自毁后的状态，更像是……某种信标或低功耗待机信号。”
苏清越瞳孔微缩：“芯片可能没有自毁？林薇听到的‘声音’可能是干扰或心理暗示？那个信号是……”
“不确定。也许是自毁程序被触发但未完成，也许是芯片有独立的定位或状态报告功能，也许……”安德烈眼神深邃，“也许是有人故意让我们‘以为’它自毁了，或者，想通过这个信号追踪什么。”
“能安全取出来吗？”
“监视力量还在，但似乎有所减弱。我们有一个非常冒险的方案，利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和一套伪装系统，也许有六成把握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取出。需要你授权。”
苏清越快速权衡。芯片是关键的“钥匙”碎片，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也值得冒险。但行动风险极高。
“授权执校但务必以人员安全为第一前提，一旦暴露，立即放弃。”她做出决定。
“明白。”安德烈转身去安排。
休息结束，会议继续。苏清越坐回位置，心却已飞向波士顿的那个公园树洞。如果芯片能成功取回，他们将获得至关重要的筹码。
就在这时，怀特专员的助手匆匆走进会议室，俯身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怀特脸色微变，抬手示意会议暂停。
“各位，刚收到紧急消息。”怀特看向苏清越，表情复杂，“我们接到匿名情报，关于周维先生的下落。”
所有人都看向他。
“情报称，周维先生目前被扣押在列支敦士登境内的一处私人庄园。扣押方是一个注册于当地的‘私人资产管理公司’，该公司……与‘保管员网络’的数名高级客户有密切联系。列支敦士登方面已经收到我们的协查请求，但表示需要进一步核实和内部法律程序。”
列支敦士登！另一个以银行保密和低税收闻名欧洲的微型国家！
周维竟然被转移到了那里？这背后的意图是什么？谈判筹码？还是想利用该国复杂的司法和国际环境作为屏障？
苏清越强迫自己冷静：“情报来源可靠吗？列支敦士登方面能否提供更多细节或采取紧急措施？”
“匿名情报，未经证实，但提供了一些细节照片，经过初步鉴别，与周维先生特征吻合。”怀特将几张打印出的模糊照片推到桌子中央。照片上，一个类似周维身影的人坐在房间内，周围环境奢华但封闭。“列支敦士登方面表示会调查，但强调其司法独立性，过程可能需要时间。”
时间，又是时间。而周维最缺的就是时间。
苏清越看着照片，心中那个飞往瑞士时暗暗立下的誓言更加坚定。无论幕后黑手是谁，无论周维被藏在欧洲阿尔卑斯山深处的哪个角落，她都要找到他，带他回家。
“怀特专员，”她站起身，声音不高，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请求联合工作组，将营救周维列为最优先事项之一。同时，我们需要立刻与列支敦士登当局建立直接、有效的沟通渠道，施加一切合法压力，确保周维先生的安全，并寻求立即探视或移交的可能性。”
她环视在场众人：“这不仅仅关乎一名中国公民的生死，也关乎我们能否向这个犯罪网络展示我们保护证人、追究到底的决心。如果他们可以用这种方式挑衅，那么任何国际合作都将失去基础。”
会议室里安静了几秒。米勒和瑞士警官交换了一个眼神，欧盟代表若有所思。
最终，怀特点零头：“合理的要求。工作组将把此事项纳入紧急议程。我们会协调各方资源，尽最大努力。”
会议继续进行，但议题已经悄然转变。苏黎世平静的湖面下，暗流开始以更激烈的态势涌动。芯片的争夺，周维的营救，保险箱的开启……多条战线同时铺开。
而苏清越知道，真正的战斗，才刚刚抵达它最核心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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