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 深埋的种子与远方的回响
李瑾的战略定调,如同一道分水岭,将帝国从多线并进的亢奋与疲惫中,拉回到一个相对聚焦和务实的发展轨道上。朝堂上关于海陆的激烈争论并未完全平息,但皇帝的意志已然明确,各项政策开始围绕新的重心进行调整。
北境获得了优先的资源倾斜,郭猛得以加固防线,训练新军,并对“黠戛斯”等潜在威胁保持持续压力。蓬莱洲“新唐堡”则接到了固守待机的明确指令,大规模的移民和军事行动停止,转为依托堡垒进行有限度的贸易和勘探,气氛从扩张转向了谨慎的守望。
而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海舟院”的设立。
李瑾亲自选定了院址——位于长江入海口附近的一处隐秘港湾,便于获取材料、试验船只,又相对远离繁华市井和可能的窥探。他赋予“海舟院”极高的权限和独立性,由太子李昊亲任名誉院长,实际事务则由一位精通格物与船舶建造的老臣主持,并从格物总院、将作监乃至民间选拔最顶尖的造船大匠、水力机械师、文地理学者加入。
他们的任务明确而艰巨:在五年内,设计并建造出至少一种在速度、载重、适航性或防御力上任一领域取得突破性进展的新式舰船原型。不追求立即量产,但求技术积累,为帝国未来的海洋事业锻造一把更锋利的“剑”。
研究是秘密进行的,但帝国的资源开始向这个方向悄然汇聚。优质的木料、特制的铁件、改进的帆布、甚至包括从“佛朗机”幸存者和“大秦”透镜原理中汲取灵感的观测仪器设计……一切都在为那颗深埋的种子提供养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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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帝国专注于内部调整与技术蓄力时,外部的世界并未停下脚步。
首先传来异动的,是南海。
鹰栖岛水师发现,“萨拉森”舰队在近期的活动中,似乎减少了对帝国沿海的直接挑衅,其主力舰只更多地在南海西部海域游弋,并与一些来自更南方、船只形制陌生的船队有所接触。同时,零星的情报显示,“萨拉森”人似乎在南海某些岛屿上,建立或加强了补给据点。
这一变化引起鳞国水师将领的警惕。“萨拉森”人似乎在调整战略重心,也许是为了应对其他方向的挑战(比如与“大秦”或“佛朗机”饶竞争),也许是在积蓄力量,准备新一轮的攻势。
紧接着,鸿胪寺从“大秦”使团一些不经意的谈话中,捕捉到了一个耐人寻味的词语——“新航路”。似乎“大秦”国内,正在为开拓一条避开“萨拉森”控制区、通往更东方(可能包括蓬莱洲甚至更远)的新贸易航路,而进行着激烈的争论和筹备。
世界正在加速连接,而每一股力量都在为即将到来的更大范围的碰撞与交流,悄然布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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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在此时,三位“佛朗机”幸存者中的一人,因伤病和长期漂泊导致的虚弱,在精心救治数月后,依旧未能挽回生命,在长安去世。剩余两人悲痛之余,归乡之心愈发急牵
在他们断断续续的叙述和图画中,帝国对那个遥远西方国度的认知又加深了一层。他们提到了一种被称为“印刷术”的技术,可以快速复制书籍;提到了对一种被称为“新大陆”(显然并非蓬莱洲,而是位于更西边大洋对岸)的模糊传闻;更提到他们的国度正因对“香料之路”的控制权,与“萨拉森”人及“大秦”人竞争激烈。
这些信息零散却极具冲击力,让李瑾和林薇意识到,西方世界的技术、知识与地理想象力,或许并不像“大秦”人试图让他们相信的那样,完全处于其掌控或领先之下。那里同样充满了竞争、探索与变革。
李瑾下令厚葬逝者,并询问剩余两人意愿。两人均表示渴望返回故乡,但不知归路。李瑾做出了一个决定:由朝廷资助,建造一艘坚固的海船,配备经验丰富的帝国水手和通译,护送这两位“佛朗机”人西返!同时,船队将携带帝国国书与礼物,尝试与“佛朗机”诸国建立直接联系,并沿途记录航路、绘制海图。
这是一次大胆的外交与探险行动。其目的不仅在于彰显帝国仁义,更在于打破“大秦”可能的信息垄断,亲自去触摸和理解那个纷繁复杂的西方世界,为帝国未来的战略选择,获取第一手的情报。
消息传出,“大秦”使团的态度变得微妙起来。那位年轻随员再次请求觐见,言语间似乎想探听帝国此次西行的真实目的,并隐晦地提醒“西方航路艰险,‘佛朗机’诸国混乱,恐非友善之邦”。
李瑾客气而坚定地回应:帝国感念“佛朗机”人漂泊之苦,助其归乡乃仁义之举,至于航路艰险,帝国水手自有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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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西行船队紧张筹备之际,帝国格物总院内部,发生了一件看似微、却意义深远的事情。
几位专注于数学和力学的年轻博士,在长期研究“大秦”透镜原理、李昊新算符号以及实际工程问题(如海舟院的船舶流体计算)的过程中,逐渐形成了一套更加抽象、更加形式化的符号推演体系。他们不再满足于解决具体问题,而是开始尝试用这套自创的符号语言,去描述和推导更一般的物理规律,比如力的合成与分解、运动的变化率等等。
他们甚至私下里,将这套尚未成熟、夹杂着新算符号和自创标记的体系,戏称为“格物符演”。
当一份使用了大量“格物符演”进行复杂力学推演、旨在优化新式船帆受风效率的手稿,被呈送到李昊案头时,他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他认出了其中许多思路源于母亲早年的点拨,也看到了新算符号的扩展应用,但更多的是那种超越具体应用、追求普遍规律的探索精神。这让他欣喜,也让他再次想起了母亲关于“边界”的告诫。
技术,正在以一种超越器物层面、深入理论核心的方式,悄然蜕变。这套“格物符演”,或许就是未来那艘巨轮上,只有极少数人才能读懂和操控的、最为精密的“轮机图纸”。
帝国的种子,不仅埋在海舟院的船坞里,更埋在了这些年轻博士们疾书的笔尖下。它们将在未来的某一,破土而出,长成支撑帝国驶向更远方的、真正的龙骨与风帆。
只是,当那一到来时,帝国,乃至这个世界,是否已经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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