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 西行的帆与北境的雷
护送“佛朗机”幸存者西返的船队，被命名为“归乡”号，在经过数月的精心准备后，于一个风向适夷清晨，悄然驶离了泉州港。这并非一支庞大的舰队，仅由一艘经过特别加固、装备了最新式导航仪器和少量自卫火器的三桅海船，以及两艘担任护卫与补给的快速帆船组成。船队满载着帝国的善意国书、精美的丝绸瓷器，以及几位肩负着外交与勘察使命的鸿胪寺官员、格物院博物学士和画师。
他们的航线计划沿着帝国已知的南洋贸易路线西行，设法与沿途可能存在的“佛朗机”或其它西方商船取得联系，最终目标是抵达幸存者描述的“佛朗机”诸国所在的海域。这是一次充满未知与风险的旅程，但其可能带回的信息，对帝国而言价值连城。
“大秦”使团对此次航行保持了沉默的关注，那位年轻随员的身影在船队离港前后，多次出现在港口附近的酒肆茶楼，似乎在收集着各种流言蜚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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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归乡”号船队消失在海平线后不久，北境传来了一声惊雷！
郭猛的八百里加急军报，以近乎灼热的笔触描述了铁山关外一场突如其来的、规模空前的血战！
黑狼部首领兀术，在经历了一段时间的沉寂和内部整合后，竟然联合了草原东部数个一直与大唐关系暧昧、时叛时降的中等部落，纠集了超过五万骑兵，在一个风高月黑的夜晚，对铁山关发起了前所未有的猛攻！
这一次，兀术的战术更加狡猾多变。他不仅使用了大量粗糙的火器和挖掘地道的老伎俩，更驱使那些被裹挟的部落骑兵作为先锋，消耗守军的箭矢和精力，而黑狼部的精锐则隐藏在后方，等待关键时机。
战斗异常惨烈。郭猛依托加固后的关墙和经过改进的防御体系，指挥守军顽强抵抗。城头的“手铳”和床弩发射的“火箭”给冲锋的敌军造成了巨大杀伤，但敌军的数量实在太多，如同无穷无尽的潮水，一波接一波地冲击着防线。
最危急的时刻，敌军利用一处之前未被完全发现的地道，将大量火药运至一段城墙下引爆，虽然未能彻底炸塌城墙，却造成了一段近二十丈墙体的严重开裂和守军的重大伤亡！兀术亲率黑狼部最精锐的“铁鹞子”骑兵，从这个缺口猛扑而入！
关键时刻，郭猛亲自率领预备队顶了上去，与突入关内的敌军展开了殊死的白刃战。战斗从深夜持续到黎明，关墙上下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唐军将士以极大的伤亡代价，终于将突入的敌军全部歼灭或逐出，勉强守住了缺口。
亮时分，敌军因伤亡惨重，加之唐军援军（郭猛提前部署在关后机动部队）的威胁，终于缓缓退去。铁山关，依旧飘扬着大唐的旗帜，但已是千疮百孔，元气大伤。
郭猛在军报中沉重地写道：“此战虽胜，然我军伤亡逾万，关墙损毁严重，物资消耗巨大。兀术虽退，其主力犹存，且其能驱使诸部联军，野心实力皆不可觑。臣恐其稍作喘息，便会卷土重来。北境防线，已至存亡关头！恳请朝廷，速遣援军，增拨物资，并……早定应对兀术联盟之长策！”
北境的惊雷，彻底震动了长安！所有人都意识到，兀术此次倾力来攻，绝非寻常骚扰，而是试图一举撼动帝国北疆的根本！帝国收缩战略下对北境的优先保障，此刻显得如此及时，却又似乎依旧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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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瑾立刻召集紧急军议。北境的危局压倒了一切其他议题。
“必须立刻增援郭猛！”李瑾的声音斩钉截铁，“兵部，三日内，从关症河东抽调两万精锐，火速北上！户部，打开所有储备仓，粮食、药材、箭矢、火药，能运多少运多少！工部，组织工匠民夫，携带材料，随军北上，抢修关墙！”
一道道命令被飞速下达，帝国的战争机器为了北境，开始了极限的运转。
然而，就在这紧张的气氛中，兵部尚书却面带难色地出列奏道：“陛下，从内地抽调两万精锐已近极限，且需时日集结开拔。眼下最快能驰援铁山关的……唯有驻扎在幽州、原本用于保障海运和震慑辽东的那一万五千‘幽州铁骑’。”
动用拱卫帝国东北门户、保障新开辟海运线安全的“幽州铁骑”？这无疑是一个冒险的决定。一旦这支机动力量被调走，东北方向将变得空虚，海阅安全也将承受风险。
“顾不得那么多了！”李瑾几乎没有犹豫，“北境若失，幽州亦不能独存！传令幽州都督，留五千人马协防，其余一万铁骑，即刻西进，驰援铁山关！告诉郭猛，援军旬日必至，给朕守住！”
这是一个艰难但必要的取舍。帝国的战略重心，在血与火的考验面前，再次毫无争议地偏向了北方陆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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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境的烽火，牵动着帝国的每一根神经。刚刚有所起色的内部建设被迫放缓，海阅完善与“海舟院”的研究虽然未被叫停，但资源和人力的优先度明显下降。蓬莱洲的固守策略显得更加明智，而西行的“归乡”号船队，则仿佛成为了一个投向遥远未知、短期内难有回音的漂流瓶。
李瑾感到一种深深的疲惫。他仿佛能看到，兀术那双充满野性的眼睛，正隔着千山万水，死死地盯着长安，盯着这个庞大帝国最脆弱的脖颈。
他知道，与兀术的战争，已经不再是一场边境冲突，而是一场关乎帝国生死存亡的长期较量。帝国必须赢得这场较量，否则，一切关于海洋、关于未来的蓝图，都将成为泡影。
帝国的巨轮，在北方骤起的狂风暴雨中，奋力调整着航向，将几乎所有的帆与桨，都用于对抗那最为凶险的迎面巨浪。而远方海平线上那刚刚露出的、代表着更广阔世界的微光，则不得不暂时被汹涌的乌云所遮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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