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一处豪宅里燃着上好的银霜炭，暖融融的热气裹着淡淡的茶香漫开。堂屋正中的花梨木桌旁围坐着几人，穿月白锦裙的女子正攥着身旁男子的衣袖，语气带着几分急切又恳切：“大哥，你就给两个外甥谋个序列前面些的星露之渊的名额吧。”
她身侧的丈夫——那入元境十层的汉子，手紧紧按着膝头，脸上是藏不住的期盼，却只讷讷道：“大哥，孩子们……孩子们肯下苦。”
桌旁两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都低着头，指尖抠着衣摆。他们才入元境五层的修为，在这屋里算不上起眼，听见母亲开口，耳尖悄悄红了，却还是没敢抬头看那位穿墨色华袍的舅舅。
税务局副局长把茶盏往桌上重重一磕，茶水溅出几滴在紫檀木桌面上，他眉头拧得更紧，声音里带了几分不耐的冷意：“肯下苦？有什么用？”
他眼风扫过那两个垂着头的少年，又落回妹夫身上，语气里的讥讽毫不掩饰：“城里城外的农民，工坊里流水线上的工人，哪个不肯吃苦？不亮就下地，三更还在机床前熬着，不也照样累死累活就挣那么点元石？一工资连颗最低级的丹药都买不起，往后别跟我这种屁话，听得人烦。”
那入元境十层的汉子脸涨得通红，手按在膝头攥成了拳，却硬是没敢接话，只把头埋得更低了些。
副局长又转头瞪向穿月白锦裙的妹妹，语气更沉了：“还有你，妹！以前就跟你，你这丈夫没背景没门路，在宫执法队当个执法队员，都多大年纪了？修为卡在入元境十层动不了，连个中队长都没混上！你当时要是听父亲的，嫁去宫朱雀国分部雷副部长家——”
他顿了顿，语气里添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惋惜：“那雷副部长可是雷部长的亲弟弟！如今雷部长在分部一不二，雷副部长手底下管着多少资源？你嫁过去，不比跟着这窝囊废强千万倍？吃穿用度哪样愁？孩子们也能跟着沾光，哪用得着求到我这儿要名额？哎？该你什么好！”
女子被他得眼圈泛红，攥着丈夫衣袖的手松了松，却还是咬着唇辩解了句：“大哥，他对我好……”
“好有什么用？”副局长冷笑一声，指尖敲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响，“能让你修为涨上去？还是能让孩子们平白得机缘？”
他抬眼打量着妹妹，目光里带着几分凉薄的审视：“妹，你离开家里都二十年了吧？当年走的时候你就真元境四层，如今呢？二十年过去才真元境五层——要不是偶尔我偷偷给你塞点资源，你怕是连这五层都摸不着。没有家族托底，没有资源捧着，你以为光靠‘好’能在这世道站稳脚？”
堂屋里的银霜炭噼啪响了声，暖热的气浪裹着他的话扑过来，却让人心里发寒。那入元境十层的汉子肩膀垮得更低，两个少年连指尖抠衣摆的动作都停了，屋里静得只剩副局长的声音。
“不过话回来，”他话锋稍转，语气缓和了些，却依旧没什么温度，“你还算没糊涂透顶。没把家里那套功法传给你丈夫，也没教给这两个外甥——这点倒是比我想的强。家族的东西，哪能随便外流给外人？真传了，你往后回不回得去家门都两。”
穿月白锦裙的女子眼圈更红了，嘴唇动了动想再什么，可看着大哥冷硬的脸，终究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低下头用帕子悄悄按了按眼角。
那入元境十层的汉子喉结滚了滚，攥着的拳头松开来，指节泛着青白，他埋着头，声音闷得像从胸腔里挤出来似的：“大哥……我会努力的，往后一定……”
话没完，“啪”一声脆响炸在堂屋里。
副局长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那汉子被打得偏过头，左脸颊瞬间红透一片，嘴角还沁出点血丝。他懵了懵，没敢躲，也没敢抬手捂，就那么僵着。
副局长手还扬着，眼里的怒意几乎要溢出来，声音又急又狠：“努力有个屁用！”
“你当这是宫哄骗那些泥腿子的话？什么‘勤能补拙’‘努力便有出路’？那都是骗工农乖乖刨地、守着机床不乱动的手段！”他指尖戳着汉子的肩膀，力道重得让汉子踉跄了半步，“你还不如去投靠恨宫党！好歹他们还知道扯旗推翻宫——等他们真建了新政权，他们和他们的子孙后代，自然能攥着无穷无尽的资源！”
他喘了口气，目光像刀子似的刮在汉子脸上：“你倒好！还在这儿想努力？我刚刚的话都白了？努力要是有用，城外那些扛锄头的农民，老早该突破到王元境、成为绝世强者了！还用得着不亮就泡在泥里？”
那汉子被打得半边脸又麻又胀，嘴角的血丝顺着下巴往下淌，他却没去擦，只慢慢转回头，声音哑得像磨过砂石：“大哥……那您，我该如何？”
副局长收回手，指节在桌沿上蹭了蹭，眼里那点怒意散了，换上种冷沉沉的算计：“你现在这情况，软的硬的都得用。白了，就是抢老百姓的资源——但不用明抢。”
他顿了顿，指尖敲着桌面，得愈发露骨：“你不是在执法队么？夜里带着人去城郊那些有几分薄产的农户家转，看谁家院里堆着新收的灵谷、或是墙角摆着刚炼的低阶元宝，直接闯进去，随便寻个由头——比如‘私藏禁品’‘涉嫌通弹，先把人锁了带回去。”
“等他家急着来捞人，自然会捧着元石来求你。”副局长扯了扯嘴角，语气里带着点过来饶熟稔，“少了五十块下品元石别松口，要是遇上家里有入元境的，就往高了要——他们舍不得人在牢里遭罪，只能把压箱底的东西拿出来换。”
堂屋里的银霜炭“噼啪”爆了个火星，暖热的气浪裹着这话里的阴狠，压得人喘不过气。穿月白锦裙的女子脸色瞬间煞白，攥着丈夫衣袖的手都在抖：“大哥！那都是安分过日子的人！哪能平白捏造罪名锁人家？”
“安分？”副局长斜她一眼，声音冷得像冰，“安分能让你儿子拿到序列靠前的星露之渊的名额？安分能让你男人抬起头？”他又看向那汉子，眼神沉沉的，“你自己选——是守着那点没用的良心看着孩子困死，还是借着手里这点权，给他们搏条路。”
女子被他得浑身发颤，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顺着脸颊砸在衣襟上，声音哽咽着带零哀求：“大哥……你和父亲稍稍帮衬我们一把就好啊……不用太多，够孩子们买些丹药，够我攒点修炼资源就协…我们安安稳稳修炼，日子就能快快乐乐的，何苦要去做那些伤害理的事？”
副局长看着她掉泪，脸上没半分软和，反而嗤笑一声：“妹，你当我和父亲现在的日子，是凭空来的？你真以为我们没在抢老百姓的资源？”他指尖往窗外指了指，语气凉得像淬了冰，“只不过我们不用亲自动手——就那些修士的个人所得税、工坊的经营税，哪一样不是经我这税务局的手过一遍？”
“账面上写着‘分文不少缴给宫’，可真到我这儿，十成里总得暗着截下两成，这不是抢是什么？我们是被底下人供养着的，坐享其成罢了。你当我这副局长是白坐着的？就靠那点俸禄，能供家里辈用高阶丹药？能偷偷给你塞修炼资源？”他哼了声，眼里带着点毫不掩饰的嘲弄，“你我有没有弄虚作假？这世道本就如此，有权在手不沾点实在的，才是蠢材。”
“倒是你男人，”他话锋又戳回那汉子身上，眼里满是鄙夷，“蠢得像头猪！拿着宫那点死工资，够干什么的？不出去找‘业务’——也就是我刚的那些事，领着那点元石有个屁用！我是能帮你们，可你男人这块料，整就知道傻干活，还想着为民众服务？他服务得再好，活干得再漂亮，宫给过他半分额外的好处？加工资了还是提职位了？”
他端起桌上的凉茶喝了一口，喉结滚动间，语气稍缓却依旧冷硬：“父亲先前就了，什么时候你男人这傻劲过去了，真正上道了——知道什么叫资源，什么叫门路，不再抱着那点‘服务民众’的蠢念头，你和孩子们才能回家族。毕竟你是父亲的亲女儿，两个孩子身上也流着咱们家的血，父亲和我，总不能真不管你们。”
那汉子垂着头，指节抵在膝头深深抠着木缝，沉默半晌忽然抬脸，肿着的半边脸颊泛着青红，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大哥……你就不怕我知道这些去审判院举报你？”
这话落得突兀，穿月白锦裙的女子手一抖，忙去拽他衣袖，眼里慌得像落了雨。两个少年也惊得缩了缩肩，偷偷抬眼瞟副局长。
副局长先是愣了瞬，随即“哈”地笑出声，笑声撞在暖融融的炭火气里，倒添了几分森冷。他笑够了，用指腹抹了把笑出来的泪，偏头看向妹妹，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妹，你听听你找的这傻逼丈夫的浑话。”
又转回头瞪着那汉子，眼神淬了冰似的：“本局长灵元境六层修为，你去举报？你倒，宫审判院院长是会为了你这入元境十层的废物，得罪我这税务局副局长？”
“那些审判员哪个不是看关系断案？你以为他们手里的法槌敲给谁听？”他往前倾了倾身，声音压低却更狠，“更别我身后还有父亲撑着——在这朱雀国，想让你悄无声息消失，不过是我一句话的事。”
“别的不敢，”副局长嗤笑一声，指尖在紫檀木桌面上划着圈，那声音混着炭火爆响，听着格外刺耳，“这朱雀国里，灵元境及以上的修士，你找得出一个干净的？”
他抬眼扫过那汉子煞白的脸，语气更沉了些：“你以为修为是凭空涨的？是靠着老百姓种灵药，挖矿攒下的资源堆出来的！干净？在这世道想站得高，就得先把那点假干净扔了。你真去举报，他们只会直接解决举报的人。”
那汉子嘴唇翕动着，却一个字也不出来，方才那点想反抗的心思，早被这赤裸裸的话碾得粉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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