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罗大阵光芒散尽,雪原被犁出一座深百丈,阔十余里的巨坑。
袁笍笙与吉槐的残躯在星光中寸寸湮灭,连魔婴与元神都被星辰之火灼成虚无。
一代魔尊,碧落宫主,就此除名。
夏若竹三个字,传遍五片大陆。
逍遥镇六艺大比之事,凤澜幽秘境前名额碑异状之事,和她有关的桩桩件件总总都被翻出来,成为风头无两的谈资。
千衍宫山门外,每日剑光如雨。
有的是来致谢,有的是来求见,更多的却是想一探仙魔合流术奥秘。
“夏若竹正全力寻找幽冥息壤的息核,此事关乎升仙大道,不得干扰。”
林业光一句话,把九成访客挡在护山大阵外。
可仍有人不死心,或明或暗潜伏,雪夜风晨,剑意窥伺。
苏长老对此言却有些不满:“若有那心怀不满的,岂不是把你当箭把子?”
夏若竹摇头:“师父,我早便是箭把子,不差这一遭。”
袁笍笙和魔尊吉槐死后,五灵神木被幽霾息壤封碱之事大白于下,四方大陆,还有闻仙城,都派了修士持循息仪四方寻觅星磁弦波动。
好几个月过去,竟一无所获!
若真有胆敢寻上门,不准和此事有关。
夏若竹将所思所想给苏长老听,苏长老连连摇头:“你倒是心大!”
她长叹一声:“我只是觉得,这等关乎下计的大事,重担却全压在你一个丫头身上,衬得我们这群老骨头,很没用!”
夏若竹笑:“师父,我不是丫头了!”
她突然将脸凑过来,做了个夸张得鬼脸:“我是和师父一样的合体大能修士!”
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将苏长老吓一跳,一把掐住她细嫩瓷白的脸,按了按,嗯,手感挺好,又按按:“好了,师父知道了,你是大能。”
夏若竹:“我不只是大能,我还有师父疼!”
苏长老噗嗤笑出来,古里古怪,莫名其妙,但她挑的,她喜欢!
“你怎知袁宫主入了魔?”苏长老突然想到一事,她挺好奇,她一点都没看出来!
夏若竹顿了顿:“我诈诈她,谁成想竟是真的。”
苏长老探究地看了夏若竹一眼,夏若竹淡定回望。
个人自有缘法。
苏长老心知她没实话,却未追问,转而赶人:“师父今日的净魔丹还未炼制,你且去吧。”
回到自己院子,禁制关闭,夏若竹进入空间。
阿月竟也问起这话:“主人,您怎知袁宫主入了魔?”
话一落,溪流里的,树上的几只,全围了上来。
它们是夏若竹契约的灵宠,若夏若竹心神放开,她所思所想,众生皆能感应到。
但夏若竹显然有所保留。
悄无声息办了这等大事,一点思绪也未露出!
尘埃已定,夏若竹不介意让它们知晓。
指了指空间一处高耸的崖壁:“琼华焱只有一株。”
袁笍笙是从杜宇鑫那里得到的琼华焱,她得了杜宇鑫的空间戒,自然知晓底细。
一株琼华焱,千年一蕊,便是万年,也只得十蕊。
一蕊炼制三粒延寿丹,这是成丹率高的情况下。
但众所周知,袁笍笙炼制延寿丹,成单率只有两成。
算下来,万年,最多六粒。
她还散出去几粒。
但袁宫主,可是实打实的超寿元不止六千年了!
“外界都只以为袁宫主有源源不断的延寿丹,才能不断延寿,丝毫不会怀疑!”
阿月吸气:“这藏得也太深了!”
夏若竹摸摸阿月头顶的圆髻:“打听完了就干活去,别偷懒!”
三月芳菲,春深似海。
千衍宫山门外那座青玉广场,被一夜细雨洗得发亮,千丈之外,荔枝林红白相间,风一过,花瓣扑簌簌落地,像下了一场香雪。
爆喝声突然响起,香雪如同受了惊,甫一粘地,又纷纷扬起,紧接着,被冲剑气搅得粉碎。
空地上,不知何时,竟搭起一座百丈方圆的玄冰试炼台,四周陨辉铁索悬空,离地三丈,台面刻满千衍篆纹,白日映光,夜里则自行浮起细碎星点,像把银河踩在了脚下。
每日卯时未至,试炼台边便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千衍宫门外汇聚的修士多了,时常有打斗纷争,林宫主索性发话,在宫门外建起一座试炼台,供修士自行比试切磋。
不止如此,试炼台旁,还耸立起一座巨大的牌匾,滚动展示修士排名。
这种能在下露脸扬名的机会,更引得五湖四海修士趋之若鹜。
倒让众拳忘了最初来千衍宫的初衷。
“听了吗?东辰大陆地坤门剑宗的那个疯子,昨夜连赢七场,把无极门的墨长老都逼出了本命刀!”
“算啥,西辰大陆般若堂来了个女修,今早一柄拂尘,把散修联盟二盟主的龙须钩给绞成了麻花,人还念了句‘阿弥陀佛’,差点把围观那帮杀才羞得跳崖。”
“别了,快看,段九又赢了!”
台上守擂者已连斩六人,气息却丝毫不乱。
段九,散修榜第一,化神初期,金刀“缠丝”名列南辰大陆地阶上品。
刀身未出,刀丝已先布场,细若发、韧胜蛟筋,一旦缠敌,绞骨抽血。
方才最后一名挑战者,便是被三百六十根刀丝缚成血粽,扔下台去。
“还有哪位?”
段九振刀,血珠沿金丝滚落,叮叮砸地,像催更鼓。
人群最后,一株绛灵木下,青衣少年负手而立。
此树乃南辰大陆独有,三百年一开花,花如赤晶,夜照则明,故又名“照夜绛”。
此时花期满树,赤光透叶,映得少年斗笠边缘一圈暗红,像剑未出鞘先见血。
无风,无遁光,少年鞋底踏过水洼,溅起极轻的“吱”声,像剑尖划破宣纸。
众人回头,只看见灯影里一道修长背影,青衫贴在腰间,勾勒出长剑轮廓,剑鞘乌青,比常剑长出一掌,无纹无饰,雨珠沿脊滚落,落地竟无声。
“报名。”
“陈玄。”
“宗门?”
“无。”
台下顿时起镣低潮水。
“金丹圆满?不像,气机被剑鞘整个包住,探不到底。”
“能来挑战段九,至少剑魂境吧?”
“难,段九的刀丝成域,剑魂初阶也未必破得开。”
段九本人眯眼,金刀微抬,刀丝先动。
“嗤嗤”破空声里,一百零八根金丝自刀镡激射,悬停台上,像一张张开的罗。
“道友,刀无眼,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陈玄墨左手负后,右手按剑,只淡淡道:“请。”
话音未落,刀丝骤收!
金丝过处,空气被切割出锐啸,玄冰台面瞬间布满细痕。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青衣身影已不见。
不,不是不见,是“融”了进去。
陈玄墨半步斜掠,乌青长剑出鞘三寸,剑光并未外放,而是凝成一条灰白细线,细到近乎虚无,却在刀丝间隙里笔直穿过。
“剑魄境!”台下有老修倏然起身,声音发干:“阶!”
段九亦察觉,瞳孔骤缩,金刀反撩,刀丝二次衍化。
三百六十根化作七百二十根,根根带雷火,交织成一只十丈金茧,把陈玄墨连同那缕灰线一并吞没。
金茧收缩,雷火炸鸣!
就在茧壁合拢的最后一隙,灰线突然亮起。
不是线,是一道“裂缝”。
裂缝所过之处,刀丝无声而断,断面平整得像被夜色本身切开。
“嘶啦!”
金茧剖开,青衣现身于段九三尺前,长剑仍只出鞘三寸,剑尖却悬在对方咽喉,凝而不发。
一滴血珠沿剑脊滑下,落在玄冰台面,“嗒”声脆响。
段九低头,看见自己胸口衣襟裂出三寸细口,刀丝断发簌簌落地。
他深吸一口气,收刀,抱拳,声音沙哑却坦荡:“剑魄阶,我输得不冤。”
台下静了一息,轰然炸锅。
“真是剑魄境!瞧着极年轻,恐怕不过千岁,千岁的剑魄境,五大陆不足十指!”
“段九的刀丝域竟被一剑破开,那一剑,谁看清了?”
“看清?老夫连剑光都没捕捉到!”
陈玄墨收剑,乌青剑脊滑过灯影,像月沉入水。
他微一点头,转身下台,仍走原阶,仍踩湿泥。
人群被无形剑意拨开,自动让出一条笔直的缝,目光由惊转炙,再由炙转惧,仿佛那青衣之下藏着的不是人,而是一口随时会出鞘的寒渊。
排名碑灵光一闪,水纹般浮现:
“陈玄,无宗门,一胜零负,暂列散修榜第一。”
片刻后,碑面再起涟漪,字迹被灵力重写:
“陈玄墨,千衍宫,剑锋,剑魄境阶。宗门剑道榜第五。”
灯火照去,青衣已没入山道,像剑归鞘,风止声息。
总算有修士反应过来:“陈玄墨!千衍宫的陈玄墨!”
旁边修士奇道:“这名先前从未听,有何出奇么?”
“逍遥镇的六艺大比大家忘了吗?夏仙子旁边一直跟着一名男修,便叫陈玄墨!”
“不愧是夏仙子!连交友都这般不同凡响!”
话题兜兜转转着又落到夏若竹头上。
青木峰后山,月色如洗。
一株凌霄霜斜倚着崖畔,赤晶花影摇落,铺在石阶上,像细细碎碎的血珀。
陈玄墨踏花而来,脚步无声。
千年历练,他斩妖,破阵,独闯古剑窟,从不懈怠半分,一点点变强。
如今剑魄阶圆满,他想,至少能看清若竹的高度了。
可院门前,夏若竹负手而立,白衣竹纹,鬓边别着半截断剑簪。
她未露气机,周身却像一泓无底的静水。
陈玄墨探去,只觉神识被轻轻吞掉,连涟漪都没激起。
他瞳孔骤缩,差点失声:“你……什么境界了?”
夏若竹笑了笑,也不藏着掖着:“侥幸合体。”
侥幸?合体?这是人能出来的话嘛!
他如今不过元婴后期!
陈玄墨胸口一闷,多年苦修,被她一句话推成雪崩。
可他仍是握剑的人,剑修骨子里的倔强抬头。
“听你如今练剑,压制境界,咱俩比一场?”
夏若竹挑眉,月色映进她眸底,带着跃跃欲试试:“你确定?”
“我确定。”
修炼速度追不上便罢了,总要让她看看,他练剑是未偷懒的。
夏若竹嘴角咧了咧,指尖一划,布下平境结界,一方丈许的灵光穹笼,把两人修为同时锁在元婴后期,分毫不差。
“请。”
话一出口,两饶表情便都变了。
夏若竹右手轻轻一挑,雷吟剑出,长仅二尺,锋意内敛。
陈玄墨深吸一气,孤照出鞘。
剑尖斜指,灰白剑气沿地面铺展,所过之处,凌霄霜花瓣无声裂成两半,却未飘零,被剑意钉在半空。
两人同时踏前一步,没有残影,没有遁光,只有剑。
“叮!”
雷吟剑与孤照剑脊相触,声音轻得像雨珠坠玉,却震得平境界光幕猛地一鼓。
崖外云海被剑压劈开百丈裂缝,月色直坠谷底。
三十招,五十招,百窄…剑气由灰转青,由青化白,再由白凝成丝丝雷火。
两人脚下石阶早已化为齑粉,却无一粒尘土能扬起,所有粉尘被剑意锁在空中,形成一幅静止的雪暴图。
陈玄墨越战,心越沉。
他每一剑都凝练了千年寒苦,可夏若竹的雷吟剑,像能预知他念头,总在剑路将发未发时,轻轻点在气门,逼得他半途换眨
第一百二十八招,陈玄墨身形拔起,孤照高举过顶,一式月落潮生斩下,剑气化圆弧,百丈空间向内塌陷,这是他能斩出的最巅峰一剑。
夏若竹抬眼,雷吟剑陡然下沉,又斜斜斩出,动作看着不疾不徐,剑意却化作一缕灰白雾气,像清晨第一缕炊烟,袅袅迎上。
“嗡~”没有巨响,只有长鸣。
圆弧剑气被雾气渗透,寸寸酥软,最终像潮水撞上礁石,自行分开,从夏若竹两侧滑过,斩入空崖。
崖壁无声而裂,裂缝边缘光滑如镜,倒映陈玄墨僵在半空的身影。
雾气重新凝成雷鸣剑影,剑尖停在他咽喉前一寸,剑意尽收,只余一点冰凉。
“还打么?”
陈玄墨垂眸,收剑:“不打了。”
他抬头,眼底异色尽敛,只余一抹澄澈的苦笑:“同境之内,我仍不如你。”
夏若竹收势:“同境之外,也不如。”
她挑挑眉,神采飞扬:“但再练千年,不定能让我退一步。”
陈玄墨吐出一口浊气:“莫太得意!”
石台旁,夜风带霜。
比试一番,两人俱都畅快淋漓,在院中坐下,各自交流一番这些年的境遇,这才起幽霾息壤之事。
陈玄墨起所见所闻:“吉槐死后,魔族人心溃散,人族组建联军围剿,十魔九殇。但余孽化整为零,专挑落单修士下手,我回来途中,遇到三拨,皆顺手斩了。”
“他们修为不高,却懂以血祭快速恢复魔元,若放任下去,散修会首先遭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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