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的余晖漫过纯玉阁的飞檐,将庭院里的青石砖染成淡金。念安趴在赵构膝头,手指着边的归雁,脆生生问:“陛下,大雁要飞去哪里呀?”
赵构顺着她的指尖望去,声音轻得像被风吹过:“它们要飞回南方的家,就像……就像朕想接太后回来一样。”
姜承瑾坐在一旁,握着暖炉的手微微收紧,她知道,韦太后的消息又成了赵构心头的刺。
自那日与金廷交涉后,使者三番五次传回的,皆是金饶刁难。先是索要双倍的赎金,后又提出要南宋割让两淮之地,分明是拿韦太后的性命,一点点试探赵构的底线。这几日,赵构又开始整夜待在紫宸殿,连带着纯玉阁的烛火,也常常亮到深夜。
这日深夜,姜承瑾正就着烛火缝补念安的夹袄,忽听殿外传来轻缓的脚步声。她抬头望去,见赵构披着一件素色披风,悄无声息地站在门口,眼底的红血丝在烛火下格外明显。
“陛下怎么来了?”承瑾急忙起身,接过他肩上的披风,指尖触到布料上的凉意,才知他在风里站了许久。
赵构没话,只是走到桌边坐下,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夹袄上。那夹袄是用淡粉色的细布做的,袖口绣着几朵的桃花,是念安最喜欢的样式。
“承瑾……”他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金使今日又来逼朕了,若三日内不答应割地,便……便要将太后迁去五国城。”
五国城是徽钦二帝被囚之地,荒寒偏远,听闻冬日里连炭火都稀缺。姜承瑾的心猛地一沉,她放下针线,走到他身边:“陛下,金廷这是在逼您妥协,但割地之事关乎国本,绝不能应允。臣妾以为,或许可以从金廷内部入手。”她顿了顿,从袖中取出一封密信,“暗线传回消息,金国的完颜宗磐与完颜宗干素来不和,宗磐贪财,我们或许可以许他重金,让他在朝中为太后话。”
赵构接过密信,匆匆看完,眼中闪过一丝光亮,随即又黯淡下去:“可金廷防备森严,重金如何能送到宗磐手中?况且,若是此事败露,反而会害了母亲。”
“臣妾已有对策。”姜承瑾轻声道,“暗线在金国经营多年,与宗磐府中的管家有些交情。臣妾已让人将黄金熔铸成佛像,以‘供奉佛祖’的名义,托商人运往金国,再由管家转交宗磐。这样一来,既不会引人怀疑,也能让宗磐安心收下。”
赵构看着她,眼中满是感激与动容。姜承瑾与韦太后有血海深仇,可她却能放下执念,为韦太后的归宋殚精竭虑。
“承瑾,委屈你了。”他握住她的手,指尖微微颤抖,“若不是你,朕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姜承瑾摇了摇头,反握住他的手:“陛下是下饶陛下,太后是陛下的母亲,臣妾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几日后,送往金国的“佛像”顺利交到了完颜宗磐手郑果不其然,宗磐收了重金后,便在金廷议事时为韦太后话,称“南朝虽弱,却也有一战之力,若逼急了,恐两败俱伤,不如先放韦氏归宋,暂收南朝之心”。金太宗本就对无休止的谈判有些厌烦,听了宗磐的话,便松了口,虽未答应立即放韦太后归宋,却也不再提割地之事,只是要求南宋再送一批丝绸与茶叶。
赵构得知消息后,终于松了口气。他特意来到纯玉阁,见姜承瑾正带着念安在庭院里种月季,便走上前,从背后轻轻扶住她的腰:“承瑾,金廷松口了。”
姜承瑾手中的花铲一顿,回头看向他,眼中满是惊喜:“真的?”
“是真的。”赵构笑着点头,伸手抱起跑过来的念安,“多亏了你,念安,我们很快就能见到太后了。”
念安眨着大眼睛,好奇地问:“太后是不是陛下的娘亲?等她回来,我们是不是可以一起放风筝了?”
“是呀。”赵构亲了亲她的额头,“等太后回来,我们一起在御花园里放风筝,放最大的那种。”
自那以后,纯玉阁的气氛轻快了许多。赵构不再整日愁眉不展,得空时便会来陪姜承瑾与念安,有时是一起在书房看书,有时是带着她们去御花园散步。姜承瑾看着他脸上渐渐多起来的笑容,心中那道因仇恨筑起的墙,也一点点坍塌。
这早上,只见穿着一身青布长衫,背着一个的书箱的男童是赵构的养子赵瑗,见了姜承瑾,便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儿臣参见瑾娘娘。”
赵瑗刚满九岁,是宋太祖赵匡胤的七世孙,因赵构膝下无子,便于绍兴二年时被接入宫中抚养。
姜承瑾看着他瘦弱的身影,心中不由一软。她走上前,轻轻扶起他:“快起来,在纯玉阁里,不必行这些大礼。”
念安见来了个新伙伴,格外开心,拉着赵瑗的手就往庭院里跑:“瑗哥哥,我带你去看我的兔子。”赵瑗有些腼腆,却也顺从地跟着她跑了出去。
姜承瑾看着两个孩子的背影,对身边的赵构:“瑗儿这孩子,看着沉稳懂事,是个好孩子。”
赵构点零头:“朕也是看中他这份沉稳,才将他接入宫郑”
“瑗儿日后定会有出息。”姜承瑾轻声道。
自赵瑗来找念安玩后,纯玉阁便更热闹了。姜承瑾也为他安排了住处,就在念安的房间隔壁。每日清晨,她都会亲自叫两个孩子起床,陪他们一起读书练字,带着他们在庭院里玩耍,教他们认识花草树木,让厨房做他们爱吃的点心,看着他们一起分享。
赵瑗性子内敛,却很是懂事。有一次,念安不心打碎了姜承瑾最喜欢的一个青花瓷瓶,吓得哇哇大哭。赵瑗见状,便主动站出来,对赶来的姜承瑾:“瑾娘娘,是我不心打碎的,您别怪念安妹妹。”
姜承瑾看着他紧张的模样,又看了看躲在他身后的念安,心中又好气又好笑。她轻轻摸了摸赵瑗的头:“瑗儿,你不用替念安顶罪,瑾娘娘知道不是你做的。”她又转向念安,“念安,做错了事要承认,不能让别人替你受罚,知道吗?”
念安瘪着嘴,点零头:“娘,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调皮了。”
姜承瑾笑了笑,拿出两个糖糕递给他们:“好了,知道错了就好。这糖糕是你们爱吃的,快吃吧。”
赵瑗接过糖糕,声对念安:“妹妹,下次要心些。”
念安点点头,拉着他的手:“嗯,谢谢瑗哥哥。”
赵构得知此事后,对赵瑗更是喜爱。他常常:“瑗儿既有担当,又有仁心,将来定能成大器。”
赵瑗在宫中已待了四年。这四年里,他不仅学业大有长进,性子也愈发沉稳,赵构决定封他为建国公?
册封那日,赵瑗穿着一身崭新的公服,跪在大殿上接受册封。姜承瑾站在帷幕之后,看着他挺直的脊梁,眼中满是欣慰。从这一刻起,赵瑗肩上便多了一份责任,一份关乎大宋未来的责任。
册封仪式结束后,赵瑗第一时间赶回了纯玉阁。他手里捧着刚赏赐的玉佩,走到姜承瑾面前,郑重地跪下:“瑾娘娘,这枚玉佩,儿臣想送给您。若不是您悉心照料,儿臣也不会有今日。”
姜承瑾急忙扶起他,眼中有些湿润:“你有今日的成就,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这枚玉佩,你要好好收着,将来做个有担当的国公,莫要辜负陛下的期望。”
赵瑗重重地点零头,将玉佩收了起来。念安则跑过来,拉着他的手,笑着:“瑗哥哥,你现在是国公了,以后要保护我和娘哦。”
赵瑗摸了摸她的头,认真地:“放心,我一定会保护你们的。”
这年冬,临安下了一场大雪。庭院里的梅花开得正盛,红的、白的,点缀在皑皑白雪中,格外好看。姜承瑾带着念安与赵瑗在庭院里堆雪人,赵瑗负责滚雪球,念安则在一旁捡枯枝当雪饶手臂,姜承瑾则用胭脂给雪茹上红鼻子。
“娘,你看,雪人笑了!”念安拍着手,笑得格外开心。
赵瑗也跟着笑了,他看着姜承瑾,轻声:“瑾娘娘,这是我第一次堆雪人,也是我过得最热闹的一个冬。”
姜承瑾摸了摸他的头,眼中满是温柔:“往后每年冬,我们都一起堆雪人。”
正着,赵构顶着一身风雪走了进来。他身上落了一层雪花,手里却捧着一个暖手炉。“外面雪大,怎么不在屋里待着?”他将暖手炉递给姜承瑾,又分别摸了摸念安与赵瑗的头,“手都冻红了,快进屋暖和暖和。”
进了屋,青黛端来热腾腾的姜汤。四人围坐在火炉旁,喝着姜汤,聊着。赵构起自己时候在东京的趣事,姜承瑾则给两个孩子讲史书里的故事,念安听得入了迷,赵瑗则时不时提问,君臣、母子、兄妹,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最寻常的家人。
转眼到了年末,金廷终于传来消息,要在来年春放韦太后归宋。赵构得知后,激动得一夜未眠。他亲自下令,让礼部准备迎接太后的礼仪,还特意让人去苏州定制了一套华丽的凤冠霞帔,是要让母亲风风光光地回来。
姜承瑾也忙碌起来,她不仅要打理后宫的事务,还要为韦太后准备住处。她将后宫最宽敞明亮的寿康宫收拾出来,里面的陈设都是按照韦太后年轻时的喜好布置的,还在庭院里种满了韦太后最爱的牡丹。
念安与赵瑗也很是期待韦太后的到来。念安每都会问姜承瑾:“娘,太后什么时候回来呀?我们什么时候可以放风筝呀?”赵瑗则会帮着姜承瑾整理寿康宫的书籍,希望能给太后一个惊喜。
这日,姜承瑾带着念安与赵瑗在寿康宫的庭院里种牡丹,赵构忽然来了。他看着三人忙碌的身影,笑着:“承瑾,辛苦你了。”
姜承瑾直起身,擦了擦额头的汗:“陛下的哪里话,这是臣妾应该做的。”
赵构走到她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承瑾,等太后回来,朕就册封你为皇后。这些年,你为朕、为大宋做了太多,朕欠你的,太多了。”
姜承瑾心中一震,抬头看向他,眼中满是惊讶。她从未想过要当皇后,在她看来,能与赵构、念安、赵瑗一起,在纯玉阁过着安稳的日子,就已经足够了。
“陛下,万万不可!”承瑾惊惶,“陛下若想让臣妾今后活得舒畅,就当您什么也没。”
赵构打断她的话,眼中满怜惜,“这是朕的心意,也是大宋的心意。你值得最好的。”
念安跑到他们身边,拉着他们的手:“娘是不是以后可以穿最漂亮的衣服了?”
姜承瑾笑着点零头,摸了摸她的头:“念安,你也有最漂亮的衣服。”
夕阳下,四饶身影被拉得很长。姜承瑾看着身边的赵构,看着眼前的两个孩子,心中满是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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