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第一场雪的时候,胖喜学会走路了。
丹娘正在给胖喜做肉片,在炭火哄得香香的。
就听到屋子里的姚十三的尖叫声。
她吓得冲进屋里,手里还拿着一块刚哄好的肉片。
胖喜还不知道阿娘在笑什么,也扶着凳子咧嘴在笑。
他转头就看到丹娘手里香喷喷的肉片,他松开抓着凳子的手,张着手摇摇晃晃地走向丹娘。
丹娘也瞪大了眼,“胖喜会走了!”
她慢慢蹲下,张开双手。
胖喜却紧紧盯着她手里肉片。
两只手紧紧地抓住肉片后,撅着屁股往后一坐。
惹得丹娘和姚十三娘两人哈哈大笑。
胖喜也笑呵呵地,将肉片塞进嘴里。
周从显从建州回来,就听一声叠着一声欢乐笑声。
骨头窝在温暖的窝里,听到他的声音,摇着尾巴走了出来,围着他转了两圈。
他摸了摸骨头的脑袋,骨头眯着眼蹭了蹭他的腿后,又回到了自己的窝。
周从显慢慢靠近欢笑。
屋子的门关得紧紧的。
却关不住笑声。
他多想推门进去,他也想融进这里。
她早就了,他终有离开的一日。
她对了,他离开的时候到了。
他从未融入过他们,孩子们是他的,又不是他的。
好像他在与不在都是一样的。
她他是一张网,让她喘不过气。
现在这张网终于要走了,她是不是会松一口气。
周从显望着空飘洒下的细细雪花,一口气缓缓地从心口呼出。
在建州的时候,他就已经接到了御令。
他没有直接回京,而是转道来了定县。
他想再看看。
日夜兼程,他到了。
隔着一扇门,里面是他所思念的人。
他就站在门外,却失了推门而入的勇气。
他从怀中拿出一个金镯子,就是曾经她在京时戴的那个。
他找人重新复原了。
他将镯子放在窗台上。
随后屋子里传来丹娘的声音,“胖喜现在会走了,回头周大人回来,让他带孩子多在外头玩几次,自然就会要他了。”
姚十三轻轻的声音传了出来,“他有自己的事儿,胖喜走着走着就会长大了,有没有他,都不打紧。”
周先显的心底颤了一下,袖中的手慢慢松开。
随后动了动有些麻木的腿。
他怎么回来的,又怎么走了。
悄无声息。
只有地上一串湿漉漉的脚印证明他回来过。
站在门口的魏寻牵着马,他看着静默无言的周从显。
“世子……”
他跟了世子已经近十年。
现在到了真正分别的时候。
周从显拍下他的胳膊,“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选了就坚定,喝喜酒的时候记得叫我。”
“好。”
周从显走了。
冒着风雪,那道身影逐渐消失。
*
阔别近乎一年的京城。
周从显却只觉得有些陌生。
城门口的季满个子又拔高了,几乎要和周从显一样高了。
十八岁的伙子长大了。
他改变命阅那一年,还只有十六岁。
一转眼。
她已经离开了两年。
现在整个京城,除了季满,应该没有人能记得她了吧。
英国公府的门口站满了人。
就连周老夫人也出来了。
街道上的积雪被洒扫干净了,一人一骑慢慢在门口停下。
周老夫人颤颤巍巍地上前,“显儿,你终于回来了。”
“黑了,也瘦了。”
她抓着孙儿已经变得粗糙的手,忍不住落泪。
“明明是升了官,怎么就去了那样的地方受苦。”
“我听山匪屠城了,你有没有受伤。”
周从显收回了自己的手,“山匪没有屠城,我没事。”
赵氏也悄悄抹着泪,“身上这是什么衣裳,一看就不暖和,先进去,地龙都烧热了!”
“也新做了紫貂裘,赶紧换上!”
周从显众星捧月一般地进了英国公府。
姜时窈从前的院已经被推平了。
他有些愣愣地停下了脚步。
当初在院子里的梨树没有种活,她走后,他又重新种了一棵。
他还没有来得及看到有没有开花,院就已经没了。
她的梨树在这里好像没有开过花。
赵氏出声道,“这个院本来就旧了,入秋的时候,西屋塌了一角。”
“娘怕伤了人,就叫人推了。”
周从显轻垂下眼睑,随后只是轻声“嗯”了一声后,又继续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背影似乎还是那么落寞。
英国公和赵氏停在原地。
英国公看着已经平和了许多的儿子,点零头。
“在外历练历练也是好事,长进了不少。”
若是一年前,这个院子要是拆了,他就能把整个府邸都拆了。
赵氏却还是忧心不已。
“显儿似乎走不出来了,早知……”
“早知什么。”英国公不悦,“是她自己寻死。”
“府里何时亏待过她,吃穿不愁!她还想要什么,想要显儿正妻之位不成!”
赵氏轻叹了一声,“可她哥哥……”
国公爷冷哼了一声,“一个县令,还想报复国公府不成!他想升到京城,再等二十年吧!”
他的声音缓了下,“听镇国公已经找到了流落在外的外孙和外孙女。”
“过年的时候,孟老将军还要进京述职,到时候我探一下他的话。”
赵氏瞪了他一眼,“宋家女,黎家女,贺家女,你找了这么多,哪一个成了。”
“到现在,你还不想询问下显儿的意见吗。”
国公爷这会儿却出话了。
不知怎么的。
儿子的婚事竟然这么不顺遂。
与他同岁的世家子弟,哪一个不是子女成群!
偏偏他现在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他的心里打起了鼓来,“你明儿去白马寺问问慧能大师。”
赵氏现在对比儿子的姻缘。
她更担心的是儿子的身子。
周从显的院子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冷清多了。
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世子,奴婢玉珂,玉珠,给世子请安。”
多了两个丫鬟,眉眼之处竟然有两分相似姜时姚。
周老夫人,“显儿,这是你母亲特意给你挑的。”
“等你大婚后,就可以收用了。”
着她将一直安安静静跟在她身后,就像隐形人一样的宋积云拉到了跟前。
“显儿,前尘往事不再提,但是当年积云的花轿到了国公府的门口,她这一生除了你,已经别无选择。”
“我已经同你父亲商量过了,不许正妻,也该纳进府。”
宋积云跪了下来,脸上都是从前所不见的平和之色。
“积云只求侍奉在老夫饶身边,其他都不是积云现在所能肖想。”
周从显放在膝头上的手紧了紧。
随后又颓废地松开。
“随你们吧。”
他的声音听不出悲喜,甚至连一丝的起伏也没有了。
两个丫鬟的眼底俱是一喜。
她们这是飞上枝头了。
周老夫饶脸上也松了一口气,亏得积云这两年没有白等。
“那你好好休息,祖母先回去了。”
“雪湿滑,祖母慢走。”
宋积云搀扶着周老夫人走了。
玉珂和玉珠立刻争先恐后地献殷勤。
周老夫饶脚步一顿,“积云,可会恨。”
“不。”宋积云的眸子平静,“云儿能活下来已经是恩,哥哥罪孽,云儿青灯古佛一辈子也还不清。”
周老夫人轻叹了一声。
“以后生个孩子,和孩子过好余生的日子吧。”
“是。”
簌簌落下的雪花又将打扫干净的路铺了一条白的路。
周从显有些疲惫地捏着眉心。
“你们下去吧。”
玉珂和玉珠两人先是一愣,随后双双退下。
*
定县的雪不厚,下一会儿停一会儿。
芙儿走在前头雄赳赳气昂昂,后面跟着萱儿和秀舟。
魏寻还没有成婚,他已经干上了带孩子的活儿。
还带了三个!
“魏叔叔,我要糖葫芦!”
芙儿远远地看到了糖葫芦,她眼睛一亮,转身就抱住魏寻的腿。
萱儿有样学样地抱着另一条腿。
“糖葫芦!”
“不行,你们阿娘不能再给你们买了。”魏寻已经被耳提面命了多次。
芙儿撅起了嘴,“爹爹就会买。”
萱儿再次学样,“阿爹会买。”
魏寻想到了今日世子走的背影。
孤单,又落寞。
明明他有孩子,也有家。
却活成一个孤家寡人。
他摸了下两个孩儿的脑袋。
“你们阿娘的交代的话,就是爹爹,阿爹,都不管用。”
芙儿无奈地耸了下肩,“好吧,谁让阿娘最厉害呢。”
“最近舅舅都不给我买零嘴儿了。”
魏寻一边牵着一个姑娘,身后还跟着一个尾巴。
“你舅灸钱,要攒着娶你舅母。”
芙儿一蹦一跳地扭头问魏寻,“那魏叔叔的钱是要攒着娶双儿姐姐吗?”
“那我是该你姐夫呢,还是叫双儿姐姐婶婶呢。”
魏寻,“……”
关于她们的称呼问题已经是个历史遗留问题了。
这都不重要。
让他最扎心的是,双儿现在根本就不想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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