锄头映着晨光,刃口翻起一串湿润的土浪。陆无尘甩了甩手腕,昨夜露水重,地皮吸饱了潮气,翻起来格外沉。他正想直腰喘口气,眼角余光却瞥见田埂上多了个影子。
那影子不长,也不歪,就静静立在泥垄边上,像一株刚栽下的树苗。
他没抬头,只把锄柄往地上一顿:“鸡舍昨儿刚加了栅栏,野猫钻不进去。”
“我不是来抓猫的。”白璃的声音比风还轻,却稳稳落进他耳朵里,“我是来种地的。”
陆无尘这才抬眼。她穿着粗布裙,发尾随意挽了个结,肩上搭着个布包,脚上的绣鞋沾了泥,鞋尖还勾着根草茎。和从前那个银发狐尾、一剑斩山的妖族圣女比,活像个刚从隔壁村串门回来的大姑娘。
他盯着她看了三息,忽然咧嘴:“那你得先学会一件事。”
“什么?”
“别踩秧苗。”他把手里那把锄递过去,“左边归你,右边归我,谁越界谁晚上洗锅。”
白璃接过锄头,手指被木柄磨得一颤,却没吭声。她弯下腰,照着他刚才的姿势,一锄、一翻、一推。动作生硬得像在演傀儡戏,锄尖还带倒了一株刚冒头的稻秧。
屋檐下的五爪金龙原本正眯眼打盹,见状“噗”地喷出一口鼻息,差点从瓦片上滚下来。
“笑什么?”陆无尘头也不回,“你昨儿还为半根地瓜跟鸡抢食呢。”
“那叫战术性资源调配!”金龙梗着脖子辩解,尾巴一甩,把自己抽了个趔趄。
白璃没理他们,默默把那株歪倒的秧苗扶正,指尖在泥土里轻轻压实。她掌心很快磨出红痕,汗珠顺着鬓角滑进衣领,也没运半分灵力疗愈。
“疼吗?”陆无尘瞥见了。
“疼。”她答得干脆,“但比被人遗忘好受。”
陆无尘没再话,只把锄头节奏放慢了些,跟她保持一致。阳光一寸寸爬过田垄,两人影子在泥地上拉长,偶尔交错,又分开,像两股拧在一起却不愿合流的溪水。
晌午,白璃从布包里掏出一包米,米粒泛着淡淡灵光,显然是精心挑拣过的。
“新磨的。”她,“不够香,但够硬。”
“硬好。”陆无尘掂拎,“软的容易烂,硬的能撑到冬。”
他拎着米进灶房,白璃跟进来,一把抢过米袋:“这顿我做。”
“你确定?”
“我比你多活了三百多年,总该会点什么。”
陆无尘耸肩,搬了张矮凳坐在灶口,看她手忙脚乱地淘米、添水、点火。米下锅没多久,锅底就传来焦糊味。
“火大了。”他提醒。
“我知道!”她倔强地搅着锅铲,“饭可以糊,但不能半途而废。”
陆无尘笑了,从怀里摸出个干瘪的葫芦,喝了一口,吐在灶膛里。火苗“呼”地窜高,映得他半边脸发亮。
“我七岁那年偷了半碗米,想煮饭给娘吃。”他慢悠悠地,“结果烧了灶台,被二叔吊在梁上抽了半宿。”
白璃手一抖,锅铲“当啷”掉地。
“后来呢?”她弯腰捡铲子,声音有点哑。
“后来……米糊了,娘也没吃上。”他抬眼,冲她笑,“但现在不一样了,至少有人愿意跟我一起糊。”
白璃没抬头,只把锅铲搭在锅边,指尖微微发颤。她重新搅动锅里的饭,动作轻了许多,像在哄一个怕烫的孩子。
饭终究还是焦磷,米粒黏成团,上层软,下层硬。陆无尘盛了一碗,嚼了两口,点头:“香。”
“糊的。”
“香。”他坚持,“因为你做的。”
五爪金龙扒在门框上,龙眼瞪得溜圆:“本龙宣布,这顿饭荣获‘最惨烈厨艺奖’,奖励——免洗锅一次!”
“滚去守鸡舍。”陆无尘扔了块焦米过去,“今晚加哨。”
“本龙抗议!这是性别歧视!龙也该有午休权!”
“那你去孵蛋。”
金龙瞬间消失。
傍晚,两人坐在院中石凳上,就着咸菜吃焦饭。风从田里吹来,带着泥土和野兰的香气。白璃忽然问:“你不问我为什么来?”
陆无尘啃着半根腌萝卜:“问了就得回答,我不想回答。”
“那你想什么?”
他抬头看,星子还没全亮,月亮倒是挂得清清楚楚,像块被谁随手抛上去的银饼。
“以前总有人告诉我该去哪儿。”他慢吞吞地,“系统往东,酒道人往西,五爪金龙先烤个红薯再走。现在没人了,我反而……”他顿了顿,“只想确认一件事。”
“什么?”
“你还在不在。”
白璃没话,起身走到他身边,轻轻靠上他肩膀。她的发丝蹭着他颈侧,有点痒,像春的草尖。
“那我就不走了。”她,“反正鸡舍还缺个副队长,我资历够老。”
陆无尘笑了,伸手从衣兜里摸出几粒瓜子,嗑了一颗,吐壳。
“明翻后山那片荒地。”他,“听土里有石头,硌锄头。”
“我帮你捡。”
“别踩苗。”
“知道。”
夜风拂过,院角那丛野兰轻轻摇曳,一片花瓣飘落,正好掉进灵田边缘的裂缝里。裂缝深处,一抹青意悄然蔓延,像谁在地下写了一行无人看见的诗。
五爪金龙蜷在屋檐,鼾声如雷,尾巴尖无意识地拍着瓦片,一下,一下,像在数心跳。
陆无尘仰头看星,白璃靠着他,呼吸均匀。两人影子在墙上融成一团,忽而拉长,忽而缩短,某一瞬,轮廓竟隐约化作一尊虚影——无相无形,却似承载地。
风又起,灶台余烬飘出一星火点,落在陆无尘袖口,烧出个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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