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府的朱漆门槛这些日子几乎被踏平,车马辚辚从晨光熹微持续到暮鼓沉沉。苏澜一看着案几上堆成山的拜帖,揉了揉突突跳动的太阳穴——无一例外,全是借着叙旧之名,来探听选妃之事的贵女们。
\"姐姐!\"
这声带着哭腔的呼唤已是今日第三回响起。林宛如提着月华裙闯进花厅,发间金雀钗的尾羽乱颤。这位林相嫡孙女全然不顾贵女仪态,直接平苏澜一身前:\"父亲今早收了内务府的聘书,若姐姐再不帮我,明日曾郎就要被调去岭南戍边了!\"
苏澜一手中茶盏\"咔嗒\"落在案上。北衙禁军副统领曾淮是她一手提拔的将领,与林姐的姻缘还是去年上元节她无意中牵的线。如今这烫手山芋竟滚回自己掌心,她这个媒裙成了拆姻缘的恶人。
\"宛如......\"她刚开口,就被娘子攥住了手腕。少女指尖冰凉,腕间却系着条褪色的红绳——正是北衙军特有的平安结样式。
\"姐姐若为难,\"林宛如突然从袖中抽出一把剪刀,\"我这就绞了头发做姑子去!\"着竟真往青丝上比划,惊得苏澜一急忙去拦。拉扯间,剪刀\"铮\"地落地,砸碎了刚从库房取来的云雾茶罐。
茶香四溢中,苏澜一忽然嗅到一丝熟悉的气息。这径山云雾......分明是楚明霄珍藏的明前新茶。她盯着地上青瓷碎片,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那日在内院,他从宫中回来意味深长的笑,莫非......
\"碧竹!\"她猛地起身,\"去把王爷拟的选妃名册取来!\"
当名册在案上铺开,苏澜一的指尖微微发抖。林宛如、赵清梧、沈知微...这些被朱笔圈选的名字,哪个不是与她有过交情的闺中密友?哪个不是......心有所属的痴情人?
\"楚明霄!\"
一声清叱惊飞了钦龙卫衙门檐下的信鸽。苏澜一绯红骑装在暮色中猎猎如焰,鹿皮靴踏过青石阶的声音让值守的龙卫们齐齐后退三步——一年前王妃单枪匹马挑翻演武场的威名,至今仍在各营流传。
\"王爷,不好了!\"周鼎几乎是跌进内殿的,腰间玉带钩都歪了半截。程蹊在门外缩了缩脖子,想起今早碧竹揪着他耳朵的\"王妃若受了半点委屈,你就睡马厩去\"。
楚明霄连朱笔都未搁下,笔锋在奏折上勾出最后一撇:\"可是王妃到了?\"唇角那抹笑纹,活像只偷了腥的猫。
周鼎倒吸一口凉气。自家主子这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与当年面对十万西域大军时如出一辙。他正暗自庆幸尚未娶妻,忽听\"轰\"的一声——
雕花殿门被踹开的瞬间,程蹊抱头蹲在了廊柱后。逆光中,苏澜一腰间那柄镶着东珠的短剑寒光凛凛,正是去年楚明霄亲手所赠,剑鞘上\"破军\"二字在夕照下红得刺目。
\"王妃好脚力。\"楚明霄终于搁笔,玄色官服上的金线蟒纹随着起身的动作熠熠生辉,\"不过......\"他忽然闪身上前,指尖精准抵住她欲抽剑的手腕,\"踹坏了门,今晚为夫睡衙署时该漏风了。\"
翡翠镯撞上剑柄的脆响在殿内回荡。苏澜一忽觉腕上一凉,那枚从不离身的镯子竟被楚明霄顺势褪下。他指尖抚过内圈\"绾绾\"二字,在\"绾\"字最后一笔处顿了顿——那里有道新鲜的刮痕,是今晨她更衣时不心在妆台上磕的。
\"王爷连闺阁之物都要算计?\"她劈手去夺,却被他旋身避开。玄色官袍广袖翻飞间,腰间玉佩穗子缠上了她的蹀躞带。
楚明霄就着这纠缠的姿势倾身,唇几乎贴上她耳垂:\"为夫不过想着......\"温热气息拂过她颈侧,\"既能让爱妃与闺中密友重聚,又能......\"话音未落,苏澜一突然抽出蹀躞带上的匕首掷去。
寒光擦着楚明霄鬓角划过,\"夺\"地钉入身后屏风。他非但不恼,反而借势将她往怀中一带。苏澜一只觉旋地转,再回神已被抵在朱漆殿柱上,他掌心垫在她后脑,连一根青丝都没伤着。
\"嘘——\"他拇指按在她唇上,\"林姐此刻怕是已经拿着你的手令,去北衙寻她的曾副统领了。\"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几分得逞的愉悦,\"至于赵家姑娘......昨日就跟着她那书生夫君南下赴任了。\"
苏澜一瞪大的杏眼里怒火渐消。她忽然想起今早碧竹的怪事——林府后门停了辆没挂牌的马车,车帘用的是北衙军特制的青布。
\"你早就......\"她话未完,殿外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楚明霄迅速退开半步,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掏出那枚翡翠镯,郑重地套回她腕上。
周鼎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王爷三言两语就哄得王妃眉目舒展。方才还剑拔弩张的王妃,此刻竟任由王爷为她整理鬓边散落的碎发。更奇的是,王爷指尖掠过王妃耳后时,那抹胭脂色一直蔓延到了衣领深处......
\"愣着作甚?\"楚明霄忽然转头,又是那副冷峻模样,\"去请兵部尚书来,该商议北疆军报了。\"
周鼎慌忙退出时,隐约听见王妃轻哼:\"今晚回府再与你算账......\"而自家王爷的回应,是声带着笑意的\"恭候懿旨\"。
\"嘿嘿......\"程蹊凑到周鼎身边,得意得眉毛都要飞起来,\"咱们王爷这手'以柔克刚'的功夫,够钦察使大人学一辈子吧?\"
周鼎冷眼扫过这个嘚瑟的同僚,目光在他腰间新挂的香囊上顿了顿——那活灵活现的鸳鸯戏水纹样,一看就是碧竹的手笔。他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袖口云纹:\"本官确实学不来。\"指尖故意掠过自己光秃秃的蹀躞带,\"毕竟不像某些人,要靠着媳妇绣的鸳鸯香囊壮胆。\"
程蹊顿时涨红了脸,正要反驳,忽听殿内传来茶盏轻叩的声响——这是王爷议事前的习惯。
两人立刻敛容正色,一前一后疾步离去。只是程蹊转身时,到底没忍住摸了摸那个被嘲笑的香囊,指腹蹭过内层绣的\"平安\"二字时,嘴角不争气地翘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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