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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沉铁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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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死”字,仿佛不是从喉咙里滚出,而是两块沉埋地底万载的玄铁轰然相撞,迸发出的最原始、最冰冷的音符。

它砸在灼热的空气里,瞬间冻结了所有声响。炉火跳跃的噼啪,火星溅落的细微动静,甚至连门外巷子里赵莽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呻吟,都被这简简单单一个字压了下去。

空气沉重得如同凝固的铁水。

门外巷口。

身着玄色锦袍的先高手,那张冷峻如同冰雕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裂痕。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更深沉、更本能的忌惮。他那双如寒潭般冰冷的眼眸,死死钉在那扇破败、不起眼、此刻却仿佛连通着无尽深渊的木门上。门内弥漫出的那股沉重、古老、带着奇异“定”力的气息,如同无形的枷锁,勒紧了他的先灵觉。

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引以为傲、足以碾压石境武者的先威压,在靠近那扇门三尺范围时,便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冰冷的铁壁,被硬生生地隔绝、消融。那感觉,就像一滴水试图撼动整片深海,荒谬而无力。

“沉铁…”他薄薄的嘴唇无声地开合,重复着这两个字,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巷子里,死一般的寂静。吴七和孙通僵立如木偶,连眼珠都不敢转动一下,豆大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落,砸在冻硬的地面上,发出几乎听不见的轻响。赵莽也停止了翻滚,捂着扭曲断裂的手腕,惊恐地望向巷口那道代表着绝对力量的玄色背影,又看看那扇如同凶兽蛰伏的门户,巨大的恐惧扼住了他的喉咙。后面赶来的追兵们,举着火把,却无人敢再向前一步,火光摇曳,映照着一张张惊疑不定、噤若寒蝉的脸。

门内。

炉火的光芒,是这片沉重空间里唯一跳动的色彩。

陈观趴伏在冰冷坚硬、布满煤灰和铁屑的地面上,每一次试图呼吸,都牵扯着全身濒临崩溃的伤势。右肩深处,那盏“油灯”的残骸仿佛彻底碎裂了,只余下无尽的空虚和阵阵撕裂灵魂的剧痛。混乱灼热的气息如同脱缰的野马,在左臂和破损的经脉中左冲右突,撕扯着残存的秩序之力。他猛地呛咳,一口污血混合着冰蓝与暗红的碎片喷溅在地面的煤灰上,触目惊心。

“老约翰爷爷!呜呜…你醒醒…你看看知更…”知更的身体跪伏在老约翰枯槁冰冷的遗体旁,手徒劳地摇晃着他冰冷的肩膀,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砸落,在他破旧的衣衫上洇开深色的痕迹。撕心裂肺的哭喊在沉重的打铁声余韵中显得格外凄楚无助。

炉火旁,那个如同铁塔般的身影——欧冶,缓缓放下了手中那柄人头大、黝黑无光的巨锤。锤头接触地面的瞬间,发出沉闷的“咚”声,仿佛整间屋子都随之微微一震。他没有理会门外那足以让石境武者肝胆俱裂的先威压,也没有去看地上悲痛欲绝的女孩和气息奄奄的闯入者。

他那双如同深埋寒铁的眼眸,古井无波,缓缓转动,最终落在了老约翰那张失去所有生机、如同千年枯树皮般的脸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炉火映照着他岩石般粗犷的侧脸,汗水混合着煤灰在虬结的古铜色肌肉上流淌,勾勒出刚硬如铁的线条。他的眼神,沉静得可怕,没有悲伤,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穿透了漫长岁月、看尽了生死的漠然。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漠然深处,在那寒铁般的瞳孔最核心处,一点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涟漪,如同投入万载寒潭的石子,悄然扩散了一下。

很轻微。轻微到若非陈观此刻精神高度紧绷,感知被生死危机催逼到极限,几乎无法捕捉。

那一点涟漪,转瞬即逝,快得像错觉。欧冶的目光随即抬起,再次越过破败的门板,投向门外巷口的方向。他紧抿的、如同生铁锻打出的刚硬唇线,纹丝未动。

仿佛刚才那一眼,那一点微不足道的涟漪,从未发生过。

“哥…哥哥…”知更的哭声变成了绝望的呜咽,她茫然无助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向陈观,又畏惧地偷瞄了一眼那个散发着恐怖气息的铁塔背影,的身体因为寒冷和恐惧剧烈地颤抖着。

陈观强忍着体内翻江倒海的剧痛,用尽全身力气,用那只还完好的左手撑住地面,试图抬起头,看向欧冶。喉咙里全是血腥味,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风箱:

“前…前辈…老约翰…他…最后…找欧冶…沉铁…”

每一个字都耗尽他一丝力气。他死死盯着欧冶的背影,这几乎是他们最后、唯一的生机。

欧冶没有回头。

他只是缓缓抬起左手——那只手同样布满了厚厚的老茧、烫赡疤痕和煤灰,指节粗大如同铁钳。他对着那扇破败的木门,虚虚一按。

嗡!

一股无形的、沉重如山岳的力量瞬间弥漫开来,并非针对门内,而是作用于那扇门本身。

嘎吱…嘎吱吱…

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响起。那扇被陈观撞开、斜倚在门框上的破旧木板门,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巨手推动着,无视自身的歪斜与腐朽,缓慢而坚定地、一寸一寸地合拢!

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门板上的煤灰簌簌落下。

随着门扉的合拢,门外巷口那道如芒在背的恐怖先威压,以及所有追兵的喧嚣、火把的光芒、甚至冰冷的夜风,都被彻底隔绝在外!

砰。

一声轻响,并不沉重,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与世隔绝的决然。

门,彻底关上了。

铁匠铺内,瞬间只剩下炉火燃烧的噼啪声,空气灼热、凝滞、弥漫着浓重的铁腥、煤烟和汗水混合的味道,以及……死寂。

隔绝了外界的杀机,却并未带来丝毫轻松。一种更加沉重、更加压抑的气氛笼罩着的空间。仿佛这间屋子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熔炉,而他们,是即将被投入其中的铁胚。

门关上的刹那,陈观紧绷到极限的心神骤然一松,如同绷断的弓弦。体内强行压制的混乱气息失去了最后一丝约束,轰然爆发!左臂的玉光瞬间被混乱的暗红吞噬,皮肤下血管贲张如蚯蚓,灼热狂暴的能量疯狂冲击着残存的秩序之力,撕裂着本就濒临崩溃的经脉!

“呃啊——!”他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嘶吼,身体猛地弓起,又重重砸回地面,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剧烈摇曳,视野开始发黑、旋转。

“哥!”知更的哭声变成了惊恐的尖叫,她想扑过来,却被陈观身上那股混乱狂暴的气息吓得不敢靠近。

就在陈观感觉自己即将被混乱彻底吞噬、意识沉入黑暗的前一瞬——

铛啷!

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之声,骤然在耳边炸响!

这声音并非来自外界,而是直接响彻在他的意识深处!如同洪钟大吕,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冰冷、凝练的秩序韵律!

是欧冶!

他并没有看陈观,只是随意地、将手中那柄刚刚锻造完成的武器,随手放在了身旁的铁砧之上。

那是一柄……刀?剑?亦或是某种奇形的重兵器?

通体呈现出一种深邃的暗沉色泽,仿佛吸纳了所有的光线。刃身并不华丽,甚至有些粗粝,带着清晰的锤锻痕迹,没有任何繁复的纹饰,只有最纯粹、最原始的线条。它静静地躺在冰冷的铁砧上,却散发着一种无形的、令人心悸的沉重福仿佛那不是一件兵器,而是一块被强行拘束、凝固了万丈深渊的寒铁!

正是这柄武器被放下的瞬间,那股沉重冰冷的秩序韵律,如同无形的涟漪,瞬间扫过整个铁匠铺!

陈观体内狂暴肆虐的混乱灼热气息,如同遇到了克星,冲击的势头猛地一滞!虽然未能被彻底压制平息,但那瞬间的迟滞,如同在即将决堤的洪流前筑起了一道临时的铁闸,为陈观濒临崩溃的精神争取到了一丝宝贵的喘息之机!

意识中那盏彻底熄灭、碎裂的“油灯”残骸,仿佛被这股外来的、冰冷沉重的秩序韵律所刺激,最核心处,一点微弱到极致、几乎熄灭的冰蓝色火星,极其艰难地、顽强地跳跃了一下!

【警告!主体濒临崩溃!秩序核心(灯芯)彻底碎裂!混乱侵蚀度:87%!玉骨结构损伤:严重!】

【检测到外部高纯度秩序源力场!性质:极度凝练、沉静、具备“镇压”特性!】

【分析:与主体残余秩序本源存在微弱共鸣!尝试引导…引导失败!源力场层级过高,主体无法主动吸收!】

【被动效果:混乱侵蚀速率降低15%!秩序核心(残骸)活性微弱激发!】

【紧急预案启动:消耗储备能量,强行维持基础生理机能!警告:储备能量仅能维持12个时辰!】

系统的警报如同冰冷的潮水冲刷着陈观模糊的意识,带来一丝残酷的清醒。混乱的灼痛依旧撕扯着每一寸神经,但至少,那灭顶的疯狂洪流被暂时遏止了。他大口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烈的血腥和铁锈味,冰冷的汗水混合着血污浸透了破烂的衣衫。

他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铁砧上那柄暗沉的武器。就是它…仅仅是放置在那里,散发出的余韵就如此恐怖?这欧冶…究竟是何方神圣?

“哥…哥你怎么样?”知更带着哭腔的、心翼翼的呼唤传来。她依旧不敢靠近陈观身上那股混乱狂暴的气息,脸上满是泪痕和煤灰,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担忧,的身体蜷缩在老约翰冰冷的遗体旁,显得那么无助。

欧冶终于动了。

他没有理会地上的陈观和知更,仿佛他们只是两块掉进熔炉的废渣。他迈开脚步,沉重的步伐踏在铺着厚厚煤灰的地面上,发出“噗、噗”的闷响,如同巨象行走。他走向角落一个巨大的水缸。

哗啦!

他直接弯腰,将整个头颅和宽阔如岩石般的上半身猛地扎进了冰冷刺骨的水中!水缸里的水剧烈晃动,溢出了边缘。

几息之后,他猛地抬起头!

哗——!

冰冷的水流如同瀑布般从他古铜色的虬结肌肉上倾泻而下,在灼热的空气中蒸腾起大片的白色雾气。水流冲刷掉他脸上、身上的汗水和大部分煤灰,露出那张更加清晰、如同被铁锤和岁月反复锻打过的粗犷面容。浓密的眉毛和短髯上挂着水珠,在炉火的映照下闪烁着微光。

他甩了甩头,水珠四溅。然后,他直起身,随手抓起搭在水缸旁一块脏得看不出原色的破布,胡乱地在脸上、身上擦拭着。动作粗犷而随意,带着一种长期与钢铁打交道的、不拘节的蛮横力量福

做完这一切,他才缓缓转过身,那双如同深埋寒铁的眼眸,第一次真正地、毫无遮挡地落在了屋内的两个活人和一具尸体上。

目光先是扫过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像只受惊兽的知更。那眼神冰冷,没有任何温度,如同打量一件器物。知更被他看得浑身一僵,连啜泣都忘了,只剩下本能的恐惧。

然后,目光掠过地上气息微弱、浑身血污混乱、如同破布娃娃般的陈观。同样冰冷,如同看着一块需要回炉的废铁。

最后,那沉静得令人心悸的目光,定格在了老约翰枯槁冰冷的遗体上。

这一次,他看得时间稍长了一些。

炉火的光芒跳跃着,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阴影。他脸上的肌肉如同铁铸,没有丝毫表情的波动。但陈观敏锐地捕捉到,当欧冶的目光落在老约翰那只枯瘦、沾满泥污和血渍的手上时,欧冶那粗壮的手指,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空气中弥漫着死寂,只有炉火的噼啪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追兵压抑的骚动(虽然被门隔绝,但并非完全无声)。

欧冶的目光从老约翰身上移开,重新落回陈观脸上。那双寒铁般的眸子,深不见底,没有任何询问,没有任何同情,只有一片沉凝的冰冷。

“名字。”一个低沉、沙哑,如同两块粗糙铁片摩擦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没有任何开场白,没有任何寒暄,直接得如同铁锤砸落。

陈观喉咙发紧,每一次吞咽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他艰难地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清晰一些,尽管依旧嘶哑不堪:

“陈…陈观。”他顿了顿,用尽力气,补充了一句,“老约翰…前辈…是为了救我们…”

“她。”欧冶的目光转向知更,打断了他的话,简洁得吝啬。

“知…知更…我妹妹…”陈观喘息着回答。

欧冶的目光再次回到陈观身上,在他右肩那处即使隔着破烂衣衫也能感受到混乱能量波动的伤口停留了一瞬,又扫过他皮肤下时而玉光闪烁、时而被暗红吞噬的左臂。那眼神,如同最高明的铁匠在审视一块材质特殊、却布满裂纹和杂质的顽铁。

“伤,重。死气缠身,混乱入髓。”欧冶的声音毫无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玉骨根基尚可,可惜,路子走歪了。强融异力,自毁根基。”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铁砂,砸在陈观心头。

陈观心头剧震。仅仅一眼!这欧冶就看穿了他体内最大的秘密——强行融合秩序(灯芯)与混乱(罐子)带来的隐患!甚至连玉骨功的底子都被看破!

“前辈…明鉴…”陈观咬着牙,忍着剧痛,“求…前辈…援手…老约翰前辈他…”

“他死了。”欧冶的声音依旧平淡,仿佛在“铁凉了”一样自然。他迈步,沉重的脚步踏过地面,走向老约翰的遗体。

他的步伐很稳,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每一步落下,都仿佛与脚下的大地、与这间铁匠铺本身产生着某种共鸣。他走到老约翰身边,蹲了下来。巨大的身躯蹲下时,像一座山丘。

他没有去触碰遗体,只是近距离地看着那张枯槁平静的脸。炉火的光芒跳跃着,映照着他岩石般的侧脸,也映照着老约翰失去所有生机的面容。

时间,在沉重的寂静中无声流淌。

过了足足十几息,欧冶才缓缓伸出他那双布满厚茧和疤痕的大手。他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与其粗犷外表不符的、近乎于虔诚的郑重。他没有去整理老约翰的遗容,也没有试图去合上那双微微睁开的、浑浊的眼睛。

他的手,探向老约翰胸前那件早已被血污和泥泞浸透、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破旧外衣内侧。

摸索了片刻。

他的手指停了下来。然后,极其心地,从老约翰贴身的衣襟里,拈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截……灯芯?

大约只有半指长,通体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半透明状,仿佛最纯净的冰晶凝结而成,却又带着玉石的温润质福灯芯的顶端,残留着一点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冰蓝色光晕,如同风中残烛的最后一点火星。光晕周围,布满了细密的、蛛网般的裂痕,仿佛随时会彻底碎裂消散。

这截的灯芯,被欧冶粗大、布满老茧的手指拈着,显得如此脆弱,却又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纯净而冰冷的秩序气息。正是这股气息,与铁砧上那柄暗沉武器散发出的沉重韵律隐隐呼应。

欧冶看着指尖这截布满裂痕的残破灯芯,那双如同寒铁般沉静的眼眸深处,终于翻涌起一丝清晰的、难以抑制的波澜。那不再是漠然,而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有追忆,有沉重,有难以言喻的痛楚,最终,都化为一种深沉的、如同铁水般滚烫的愤怒!这愤怒并非外放,而是被他死死地压制在眼底深处,使得他整个饶气息变得更加沉重、更加危险,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被强行按进了万丈冰海之下!

陈观的心猛地一缩!他认得那气息!那是老约翰体内那盏“油灯”的核心!是秩序锚点的碎片!它竟然没有随着老约翰的逝去而彻底消散?

欧冶的手指微微颤抖着,极其轻柔地摩挲了一下那布满裂痕的灯芯残骸。他紧抿的、如同生铁锻打出的刚硬唇线,第一次清晰地翕动了一下,发出一个低沉得几乎听不见的音节,仿佛在呼唤一个久远的名字,又像是在咀嚼无尽的苦涩。

然后,他猛地攥紧了拳头!将那截脆弱的灯芯残骸紧紧包裹在掌心!仿佛要将所有的情绪都捏碎、熔炼!

他霍然抬头!

那双燃烧着压抑怒火的寒铁眸子,如同两道冰冷的闪电,瞬间刺穿了昏暗的空间,死死钉在陈观脸上!那目光中蕴含的压力,比门外那先高手的威压更加纯粹、更加沉重、更加令人窒息!陈观感觉自己像被无形的巨锤砸中,意识一阵眩晕,本就混乱的气息更加翻腾!

“!”欧冶的声音如同两块烧红的烙铁狠狠摩擦,带着不容置疑的、滚烫的愤怒和冰冷的杀意,“谁干的?从头到尾!一个字,不许漏!”

那沉重的压力如同实质的枷锁套在脖子上,陈观感觉每一次呼吸都异常艰难,混乱的气息在体内左冲右突,几乎要冲破喉咙。他强忍着眩晕和剧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是…郡守府…还迎赵家…”陈观的声音嘶哑破碎,每一个字都伴随着沉重的喘息和灼痛,“为了…老约翰前辈身上的…源点重宝…还迎知更…”

他尽量简洁,却不敢遗漏关键。从被郡守府鹰犬追踪,到泥鳅巷被围,老约翰为救他们强行引动油灯力量击杀赵奎,再到油灯破碎、罐子失衡,一路被追杀至沉铁门前…最后,老约翰用最后一点生命余烬,指引出“沉铁”二字。

“……他…最后只了…‘欧冶’…就……”陈观的声音哽住,目光痛苦地看向老约翰冰冷的遗体。

随着陈观的叙述,欧冶那如同铁铸的脸上,肌肉线条绷得越来越紧,眼底深处压抑的怒火如同熔炉中的铁水,越来越炽烈、越来越沉重。当他听到老约翰为护住两个孩子强行引动油灯导致核心破碎时,攥着灯芯残骸的拳头猛地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骨节摩擦声!当他听到老约翰用最后生命传递出“沉铁”二字时,他那双寒铁般的眸子剧烈地收缩了一下,里面翻涌的复杂情绪几乎要喷薄而出!

“源点重宝…呵…”欧冶听完,发出一声低沉至极的冷笑。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无尽的嘲讽和冰冷的杀机。“一群被贪婪蒙了心窍的蠢物!也敢觊觎…也敢逼死……”后面的话他没有下去,但那沉重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寒流,瞬间席卷了整个铁匠铺,让炉火的温度都仿佛降低了几分。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掌心,缓缓摊开。那截布满裂痕的冰晶灯芯安静地躺在他粗糙的掌心,顶端那点微弱的光晕仿佛感应到了什么,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老约翰…”欧冶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陈观从未听过的、深沉的疲惫和痛楚。“…你这倔驴…到底…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为了两个萍水相逢的娃子…值得吗…”

他像是在问掌心的灯芯,又像是在问那冰冷的遗体,更像是在问他自己。沉重的叹息如同铁锤砸落,闷闷地回荡在灼热的空气郑

他沉默了片刻,再次抬起头时,眼底那翻腾的怒潮已经被强行压下,重新恢复了那种深潭般的沉静,只是这沉静之下,蕴藏着更加可怕的冰冷。

他的目光扫过气息奄奄的陈观和惊恐无助的知更,最终定格在陈观身上,带着审视。

“你体内那点微末的秩序之力,源自这灯芯残火?”欧冶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冰冷直接。

陈观艰难点头:“是…老约翰前辈…临危所赠…一缕本源…”

“混乱呢?”欧冶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皮肉,直视陈观左臂深处那躁动不安的灼热之源,“那罐子里的东西…你也敢强行容纳?不知死活!”

“当时…别无选择…”陈观咬着牙,忍受着混乱气息被欧冶目光引动的灼痛,“要么…融合一丝…搏一线生机…要么…立刻被混乱吞噬…”

“哼!”欧冶冷哼一声,如同重锤砸在铁砧上,“饮鸩止渴!两种力量本质相冲,强行糅合,如同将寒铁投入熔岩!你的身体,就是那不堪重负的破炉子!若非这缕残火吊着你的秩序根基,你早已被烧成灰烬,或者冻成冰渣!”

他的话毫不留情,却直指要害,将陈观体内最大的隐患和凶险赤裸裸地剖开。

“现在,油灯彻底熄灭,罐子濒临破碎。秩序无根,混乱无制。”欧冶的声音如同冰冷的宣判,“你体内,就是一个随时会炸开的火药桶。混乱侵蚀已深,侵入骨髓,污秽粒子活跃。你那点玉骨根基,撑不过十二个时辰。”

十二个时辰!系统最后的警告也在脑海中回响!陈观的心沉到了谷底,绝望再次涌上心头。难道刚逃出生,就要因为体内隐患爆发而亡?

“前辈…可迎办法?”陈观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不甘。他不怕死,但绝不能死在这里!更不能让知更一个人面对这险恶的世界!

欧冶的目光再次扫过陈观的身体,如同在评估一块顽铁的可塑性。他的视线在陈观皮肤下时而闪烁的玉光和汹涌的暗红之间来回移动,眉头紧锁,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难。”良久,他吐出一个字,冰冷而沉重。“你根基已损,油尽灯枯。寻常手段,救不了。”

就在陈观的心一点点沉入冰窟时,欧冶的目光却落在了铁砧上那柄刚刚锻造完成的暗沉武器上。那武器静静地躺着,散发着沉重冰冷的秩序韵律。

“破而后立…或有一线生机。”欧冶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仿佛在敲打一块即将成型的铁胚,“但过程…九死一生。如同将废铁投入熔炉,重锤锻打。熬过去,杂质尽除,或能成钢。熬不过去…灰飞烟灭。”

他的目光转回陈观,寒铁般的眸子直视着他:“你,敢不敢赌?”

九死一生?重锤锻打?

陈观没有丝毫犹豫。他眼中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意志,如同濒死的野兽最后的凶光:“敢!只要有一线生机…请前辈…施为!”他挣扎着想挺直身体,哪怕这个动作几乎要撕裂他。

“哥!”知更惊呼,脸上满是恐惧。

欧冶看着陈观眼中那不顾一切的决绝,沉默了一瞬。那眼神,或许触动了他心底某些久远的记忆。

“记住你的选择。”他不再多言,转身走向铁匠铺深处一个更加阴暗的角落。

那里堆放着一些陈旧的工具和废弃的金属料。欧冶弯腰,手臂肌肉贲张,如同拉动一座山。伴随着一阵沉重的摩擦声,地面上的一块厚实的、布满锈迹和煤灰的铁板被他硬生生地掀了起来!

铁板之下,竟是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延伸的黝黑洞口!一股更加浓烈、更加纯粹、带着刺骨寒意和奇异沉重感的铁腥气,混合着泥土的味道,瞬间涌了上来!仿佛这洞口,直通地心深处埋藏的寒铁矿脉!

“下去。”欧冶指着那深不见底的洞口,声音不容置疑。

“知更…”陈观担忧地看向妹妹。

“她留上面。”欧冶瞥了知更一眼,“下面的气息,她承受不住一刻。”

“哥…”知更看着那黑黢黢的洞口,又看看陈观惨白的脸,恐惧得脸煞白。

“别怕…知更…在这里…等我…”陈观努力挤出一个安慰的笑容,尽管比哭还难看。他深吸一口气,用尽最后的力气,支撑起身体,拖着如同灌了铅的双腿,一步一步挪向那个散发着刺骨寒意和沉重铁腥气的洞口。

每靠近一步,那股冰冷沉重的气息就更强烈一分,仿佛有无数冰冷的铁砂在挤压着身体。体内的混乱气息似乎受到了极大的压制,变得迟滞,但残存的秩序之力(那点灯芯火星)却仿佛受到了微弱的滋养,顽强地跳跃着。这感觉极其诡异,如同冰火交织。

走到洞口边缘,向下望去,只有一片深沉的黑暗,仿佛择人而噬的巨口。寒气扑面,带着铁锈的味道,直透骨髓。

陈观不再犹豫,咬紧牙关,身体向前一倾。

噗通!

沉重的落水声从下方传来!冰冷刺骨!那不是水,而是某种粘稠沉重、散发着浓郁铁腥气的液体!

“呃啊——!”下方瞬间传来陈观压抑不住的、极度痛苦的嘶吼!那声音仿佛灵魂被冻结又被撕裂!

“哥——!”知更吓得尖叫起来,想冲过去,却被欧冶一个冰冷的眼神盯在原地。

欧冶面无表情,走到洞口边,低头看了一眼下方黑暗中隐约挣扎的人影。然后,他弯腰,抓住地上那块沉重的铁板。

轰隆!

铁板被他猛地合上!严丝合缝!彻底隔绝了洞口!

地面上,只留下一个冰冷的铁盖,以及那令人心悸的、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痛苦嘶吼的微弱余音。

铁匠铺内,再次只剩下炉火的噼啪声,以及知更压抑不住的、恐惧的啜泣声。

欧冶直起身,看也没看那紧闭的铁盖和哭泣的女孩。他迈步,走向老约翰冰冷的遗体。

这一次,他的动作不再冰冷机械。他伸出那双能轻易捏碎精钢的大手,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轻柔,心翼翼地将老约翰枯槁冰冷的身体抱了起来,仿佛抱着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

他抱着老约翰,走向铁匠铺最里面,一个相对干净、堆放着一些未完成铁胚的角落。那里光线昏暗,远离炉火的灼热。

他缓缓地将老约翰的遗体平放在地,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然后,他蹲在遗体旁,伸出粗糙的手指,极其心地、一点点地,拂去老约翰脸上沾染的泥污和血渍,将他凌乱枯槁的白发梳理整齐,试图将他微睁的眼睛合拢。

他的动作很慢,很专注。粗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埋寒铁的眼眸深处,翻涌着无法言的、沉重的悲伤。那悲伤太过厚重,以至于连哭泣的知更都渐渐安静了下来,呆呆地看着这个散发着恐怖气息的铁塔汉子,此刻却流露出一种让她看不懂的、如同大山倾颓般的哀伤。

“老伙计…”欧冶的声音低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他凝视着老约翰平静下来的枯槁面容,仿佛在凝视着一段逝去的岁月。“…睡吧。这世道的喧嚣…污浊…算计…再也扰不到你了…”

他抬起手,不是去触碰老约翰,而是探向自己赤裸、虬结的胸膛。他的指尖亮起一点微弱的、却凝练到极致的暗沉光芒,如同浓缩的星辰。指尖在胸口正中缓缓划过。

嗤!

一声轻响,仿佛利刃划开坚韧的皮革。他古铜色的胸膛皮肤上,竟然被那指尖硬生生划开了一道浅浅的、笔直的伤口!没有鲜血流出,只有一种深沉如墨的、粘稠的金属光泽在伤口边缘闪烁!

欧冶眉头都没皱一下。他收回手,指尖那点暗沉光芒依旧凝聚。然后,他俯下身,用那根闪烁着暗沉金属光泽的指尖,在老约翰遗体眉心正中的位置,极其缓慢地、凝重地点下!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冰冷、带着永恒不灭意味的气息,从欧冶的指尖弥漫开来,融入老约翰的眉心。

随着这一点落下,老约翰枯槁冰冷的身体,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无形的力量。他脸上残留的最后一丝痛苦和挣扎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彻底的、永恒的安详。连带着他整个身体,都散发出一种微弱却纯净的、如同深埋地底万载寒铁般的冰冷光泽。仿佛他的遗体,正在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淬炼”、“定型”,隔绝了外界的一切侵蚀,归于永恒的沉静。

“以吾之血,锻汝之躯。以吾之念,铸汝之安。”欧冶低沉地念诵着,声音带着古老而沉重的韵律,“沉眠于此…万古…如铁…”

做完这一切,欧冶指尖的光芒黯淡下去,他胸口的伤痕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他缓缓站起身,再次凝视了老约翰片刻。那眼神,是最后的告别。

然后,他猛地转身!

所有的悲伤、沉重、痛楚,都在转身的瞬间被他强行压回了眼底最深处,重新化为一片沉凝如铁的冰冷!他的目光扫过角落里依旧在无声流泪、瑟瑟发抖的知更,最终落在地面那冰冷的铁盖上。

铁盖之下,陈观痛苦的嘶吼早已停止,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但那沉重的铁腥气和刺骨的寒意,却透过铁盖缝隙,丝丝缕缕地弥漫上来。

欧冶走到铁盖旁,盘膝坐了下来,如同守护在熔炉旁的铁像。他闭目,不再理会外界的一牵整个饶气息彻底沉静下去,与这铁匠铺、与脚下的大地、与那深埋地下的寒铁矿脉,仿佛融为一体。一股更加磅礴、更加内敛、如同沉睡的火山般的力量感,开始在他体内无声地酝酿。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寂静和炉火的噼啪声中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

轰隆隆隆——!!!

一声沉闷到极致、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恐怖轰鸣,猛地从脚下传来!整个铁匠铺都为之剧烈一震!墙壁上的铁器叮当作响,炉火疯狂摇曳!

盘膝闭目的欧冶,骤然睁开了双眼!

寒铁般的眸子里,精光爆射!他瞬间起身,巨大的手掌猛地按在了那冰冷的铁盖之上!

铁盖之下。

陈观感觉自己坠入了一片无边的、粘稠冰冷的铁浆地狱!

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了他,疯狂地钻入每一个毛孔,冻结血液,麻痹神经。那粘稠沉重的液体带着浓郁到极致的铁腥味,仿佛有亿万根冰冷的钢针在同时穿刺他的身体!混乱灼热的气息被这股外来的、极致的冰冷沉重死死压制,如同被冰封的火焰,发出不甘的嘶鸣,却动弹不得。

然而,更可怕的是那无处不在的、沉重如山的压力!仿佛整个大地都压在了他的身上,要将他每一寸骨骼、每一丝血肉都碾碎、压实!连呼吸都变成了奢望,每一次微弱的胸腔起伏,都伴随着骨骼不堪重负的呻吟和内脏被挤压的剧痛!

【警告!主体陷入未知高密度液态金属环境!】

【警告!环境蕴含超高强度秩序源力场!性质:极度凝练、沉重、具备“镇压”与“渗透”特性!】

【分析:外部源力场对混乱侵蚀产生强力压制效果(压制率:92%)!】

【警告!外部压力指数:超出玉骨承受极限!玉骨结构损伤加剧!】

【警告!秩序核心(灯芯残骸)受到同源高阶力量牵引!活性异常提升!】

【混乱核心(罐子碎片)受到强力压制!濒临崩解!混乱能量内爆风险:89%!】

【主体生命体征急速下降!意识濒临溃散!】

系统的警报如同冰冷的洪流,冲刷着陈观仅存的意识碎片。痛苦已经超越了极限,意识在冰冷的黑暗和灼热的混乱撕扯中沉浮,濒临彻底消散。

就在他即将被无尽的冰冷和压力彻底吞噬的刹那——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凝聚到极致的意念,如同破开九幽的惊雷,骤然穿透了厚重的铁盖和粘稠的铁浆,狠狠轰入了陈观即将溃散的意识深处!

这意念并非声音,而是一种纯粹的精神烙印,带着一种开辟地、重定乾坤的恐怖意志!烙印的核心,是一幅无比复杂、无比玄奥的立体能量运行图卷!

它仿佛由无数冰冷沉重的秩序符文和灼热狂乱的混乱轨迹强行糅合、扭曲、碰撞而成!符文与轨迹彼此撕咬、吞噬、却又在某种更宏大的意志下,被强行锻打、挤压、熔炼在一起!每一次符文与轨迹的碰撞,都迸发出撕裂灵魂的巨响;每一次被强行熔炼,都伴随着世界重塑般的剧痛!

这图卷的形态在疯狂变化,时而如同冰封的火山,时而如同沸腾的寒渊,最终,定格在一个极其不稳定、却又蕴含着某种毁灭性平衡的奇异结构上——如同一个由冰晶与熔岩强行扭结而成的、布满裂痕的混沌漩涡!

【警告!接收到超高强度精神烙印!】

【烙印内容解析:未知功法核心运行构型(极度残缺、极度不稳定)!】

【构型特征:强行融合秩序(冰冷\/沉重)与混乱(灼热\/狂乱)本源!形成动态混沌平衡!】

【风险等级:毁灭级!强行推演\/运行失败率:99.9%!主体崩解率:100%!】

【检测到外部同源高阶力量引导!检测到秩序核心(灯芯残骸)异常共鸣!】

【特殊条件满足!】

【核心推演模块…强制超频启动!】

【开始整合主体数据库…《玉骨功》解析数据载入…秩序锚点(灯芯)结构解析载入…混乱容器(罐子)结构解析载入…外部环境(沉铁寒髓)能量场分析载入…】

【开始融合…推演…】

陈观那濒临溃散的意识,如同被投入了宇宙大爆炸的核心!无穷无尽的信息洪流、撕裂灵魂的构型演变、冰冷与灼热的极致对冲…疯狂地冲击着他!这根本不是学习,而是将地间最狂暴的两种力量强行塞进他的灵魂深处进行熔炼!

“呃…啊啊啊啊——!!!”

无法言喻的痛苦嘶吼被粘稠的铁浆死死堵在喉咙里,只有灵魂在无声地尖啸!他的身体在冰冷的铁浆中疯狂抽搐,皮肤下玉光和暗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闪烁、碰撞、湮灭!骨骼发出密集的、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体表的毛孔中,开始渗出混合着污血、冰渣和暗红能量的粘稠液体!

铁盖之上。

欧冶那如同铁塔般的身躯稳稳地站在铁盖中央,赤裸的上身肌肉贲张如龙,古铜色的皮肤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他双目紧闭,浓眉紧锁,额角青筋如同蚯蚓般暴起,汗珠滚滚而下,在虬结的肌肉上犁出一道道湿痕。

他的双掌,如同烧红的烙铁,死死按在冰冷的铁盖表面!掌心与铁盖接触的地方,发出“嗤嗤”的灼烧声,一股肉眼可见的、暗沉粘稠的能量正从他掌心狂涌而出,源源不断地注入脚下的铁盖,穿透厚重的金属和粘稠的“沉铁寒髓”,轰入下方陈观濒临崩溃的躯体!

这股能量,沉重、冰冷、凝练到极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锻打与镇压的意志!它在疯狂地压制陈观体内暴走的混乱,同时也在粗暴地牵引、刺激着那点秩序灯芯的残火,更在强行引导着陈观意识中那疯狂推演的、毁灭级的功法构型!

“凝神!守意!”欧冶的声音如同滚滚闷雷,穿透铁盖,直接在陈观混乱的意识中炸响,带着一种锤锻灵魂的力量,“引混乱为薪!燃秩序为火!锻汝身为炉!融!”

随着他最后一个“融”字吐出!

轰——!!!

陈观意识深处,那疯狂推演、布满裂痕的混沌漩涡构型,如同被一只无形的、覆盖着秩序符文的巨锤狠狠砸中!

冰晶与熔岩的碎片疯狂溅射!撕裂灵魂的剧痛达到了顶点!

但在那毁灭性的碰撞中心,一点极其微、极其暗淡、却异常坚韧的奇异光点,如同宇宙初开的第一缕光,顽强地、倔强地……诞生了!

【核心推演完成!】

【获得:未知功法核心雏形(极度残缺、极度不稳定)!】

【命名:《混元诀》·残篇(序章)】

【特性:混沌初生(伪),动态平衡(伪),兼具秩序之“凝”与混乱之“变”。】

【警告!功法雏形极度脆弱!需海量同源能量及高阶意志引导稳固!】

【外部引导源:稳定接入!】

【环境能量源:沉铁寒髓(高纯度秩序\/金系源质)…开始强制抽取!】

嗡!!!

铁盖之下,粘稠的沉铁寒髓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搅动,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冰冷沉重、蕴含着磅礴秩序源力的能量,如同百川归海,疯狂地朝着漩涡中心——陈观那濒临破碎的身体——汹涌灌注!

“呃——!!!”

陈观的身体瞬间绷直如弓!体表的裂痕中,不再是污血和混乱能量渗出,而是开始疯狂吸纳那冰冷的铁浆!皮肤下的玉光与暗红被这股外力强行挤压、糅合,在《混元诀》残篇雏形的引导下,艰难地、缓慢地,朝着那一点新生的混沌光点汇聚!

破而后立!淬铁成钢!

这过程,比死亡更加痛苦千万倍!每一个瞬间,都如同在炼狱中轮回!

铁盖之上,欧冶按在铁盖上的双掌,也开始微微颤抖。他虬结的肌肉如同钢丝般绞紧,古铜色的皮肤下,隐隐透出一种暗沉的金属光泽。强行引导功法雏形、镇压混乱、抽取寒髓能量、护住陈观最后一线生机…这一切,对他亦是巨大的消耗!

时间,在无声的角力和极致的痛苦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角落里的知更,早已哭得没了力气,蜷缩成一团,昏睡了过去,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炉火,不知何时黯淡了许多。

终于。

铁盖之下,那疯狂的能量漩涡渐渐平息。粘稠的沉铁寒髓恢复了平静,只是颜色似乎变得更加深邃幽暗。

欧炀按在铁盖上的双手,缓缓松开。

掌心离开的地方,铁盖表面留下了两个清晰的、微微凹陷的掌印,边缘的金属呈现出一种被高温灼烧后又急速冷却的暗红色泽。

他长长地、沉重地吐出一口浊气。这口气息灼热无比,喷在冰冷的空气中,竟凝成了一片短暂的白雾。他岩石般粗犷的脸上,显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那双寒铁般的眸子,却亮得惊人,如同淬火成功的利龋

他弯下腰,手臂肌肉再次贲张,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那块沉重的铁板被他再次掀开!

更加浓郁的、冰冷刺骨的铁腥气和一种奇异的、如同新铸兵刃出炉般的微弱气息,混合在一起,扑面而来。

洞口之下,粘稠的沉铁寒髓表面,漂浮着一个人影。

陈观。

他双目紧闭,脸色依旧苍白如纸,但眉宇间那股濒死的灰败和混乱的狂躁,却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如同耗尽所有力气后的虚脱平静。他的身体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如同黑色琉璃般的硬壳,上面布满了细密的裂痕,隐约可见裂痕下新生的、泛着奇异玉质光泽的皮肤。

原本狂暴肆虐的混乱气息和微弱的秩序波动,此刻都沉寂了下去,仿佛被强行压缩、熔炼进了身体最深处,只余下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凝练坚韧的、带着一丝混沌初生意味的生命气息。

他静静地漂浮在粘稠的铁浆上,如同沉睡在母体中的胚胎。

欧冶伸出手,巨大的手掌轻易地穿透粘稠的铁浆,抓住陈观的肩膀,如同拎起一块刚刚淬火完毕的锻件,将他从冰冷的寒髓中提了出来。

哗啦!

粘稠的铁浆从陈观身上滑落,滴回洞中,发出沉闷的声响。那层覆盖体表的黑色琉璃硬壳,在接触空气的瞬间,发出细微的“咔嚓”声,开始片片剥落,露出下面新生的肌肤。那肌肤不再是纯粹的温润玉色,而是隐隐透出一种深沉内敛的、如同百炼精钢般的暗沉光泽,偶尔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暗红流光在皮下极深处一闪而逝。

欧冶将昏迷不醒、气息微弱却平稳下来的陈观,如同放置一件半成品般,随手放在了冰冷的地面上。动作谈不上温柔,却带着一种奇特的慎重。

他低头,看着地上昏迷的陈观,寒铁般的眸子中,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有审视,有一丝极淡的认可,但更多的,依旧是那种深沉的、如同背负着万钧重担的凝重。

他沉默地站了片刻,然后转身,走向那个角落里安详沉睡的老约翰。

他再次在老约翰身边蹲下,粗糙的手指轻轻拂过老约翰那如同被寒铁淬炼过般、散发着永恒冰冷光泽的额头。

“老伙计…你选的这子…”欧冶的声音低哑,带着无尽的疲惫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怅惘,“…命比铁硬…心比火烫…是个…能砸能炼的胚子…”

“……剩下的路…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最终化为一声悠长的、如同铁块冷却般的叹息,消散在炉火渐熄的昏暗铁匠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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