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山风裹着潮湿的雾气，在太岳山巅凝成血色月晕。薛成一行人踩着碎玉般的月光返程，衣摆上的幽冥界浊气尚未散尽，却在途经乱葬岗时被一股腐臭气息激得汗毛倒竖。虎突然压低龙首，鼻息卷起的枯叶下，赫然露出半具爬满尸斑的手臂——那袖口绣着的凌霄宗云纹，正是留守弟子的装束。
“全体戒备。”吴强将战锤横在胸前，锤头的金龙纹章泛起微光，“青崖那老东西精通镜像术，这些尸体恐怕……”话未完，乱葬岗的坟头突然齐齐崩裂，数十具尸体顶着腐烂的面容爬起，空洞的眼窝里渗出黑血，掌心却无一例外紧攥着半枚“玄”字令牌。
幽的骨链率先出击，链尾骷髅头发出刺耳尖啸。薛成的眼在血色月光下洞悉真相：这些尸体的灵窍被蛊虫啃食殆尽，丹田处却诡异地跳动着与青崖长老相同的血纹。当第一具尸体挥爪扑来时，他终于看清其眼底深处的镜像咒印——那是用巫族生魂炼制的傀儡标记。
“他们被炼成了‘生人偶’。”慕倾城的冰雾冻结三具尸体，却见冰层下的血肉仍在蠕动，“青崖用禁术剥离了他们的神智，现在只是会行走的蛊巢……”她话音未落，某具尸体突然自爆，黑血溅在石壁上竟化作青崖的虚影，其嘴角咧开的弧度与幽冥界血魔子如出一辙。
薛成挥剑劈开虚影，却觉剑锋陷入粘稠的咒力。乱葬岗的雾气不知何时凝成血网，将众人困在中央。虎突然发出痛苦的龙吟，龙翼拍打处，竟有无数细的血雾钻入其鳞片——那是青崖的“血蛭镜像术”，正借着月光分化成千万个分身。
“龙！”薛成冲向虎，却被三具尸体同时抱住脚踝。他低头，看见其中一具尸体颈间挂着的玉佩——那是三个月前他在青崖镇送给孩童的平安符。愧疚如利刃剜心，却在触及对方丹田时被混沌剑的骨纹震碎。当剑刃贯穿尸体眉心，里面掉出的不是灵核，而是枚正在产卵的煞心蛊。
“原来如此……”慕倾城的冰锥悬在半空，“青崖用生人偶培育蛊虫，再用蛊虫复制自己的镜像，这些尸体根本不是弟子，而是他的‘血肉分身’！”她话音未落，所有尸体的伤口同时喷出血雾，在月光下凝成青崖长老的九道虚影，每道都手持不同的凶器——断剑、骨鞭、毒针，甚至还有幽师父的半截骨链。
幽发出压抑的尖叫，断臂处的血珠滴落在地，竟引出一串巫族秘纹。薛成这才惊觉，青崖的每道虚影都对应着当年巫族灭族时的刽子手，而中央那道最凝实的虚影，正把玩着幽师父的灵核碎片，其左眼角的朱砂痣与宗门典籍里的玄影长老分毫不差。
“祭师大人，别来无恙？”青崖的主虚影舔舐着骨链上的血迹，“当年你父母被剥皮剜心时，可曾想到他们的崽子会活到今？不过没关系……”他突然化作血雾扑向虎，“烛龙血脉配上巫族灵宠，足够让血魔子大人完成最后一道血祭！”
虎的龙息在血雾中寸步难行，薛成这才惊觉对方竟在吸收龙力。他开启眼，只见青崖的本体蜷缩在血雾核心，形如巨大的蛹，表面布满由生魂怨力织成的茧。混沌剑的骨纹与茧上的巫族秘纹产生共振，却在即将刺穿时被一股熟悉的力量弹开——那是凌霄宗的护山大阵之力。
“你以为只有血煞宗参与了灭族？”青崖的笑声里混着蛊虫振翅声，“老宗主亲手将巫族圣女的心脏炼成地脉之心，青崖长老用影卫的骨血喂养煞心蛊，而你……”血雾突然凝结成老宗主的模样，“你以为自己能逃脱宿命？你眉心的眼，本就是用你母亲的眼珠炼制的！”
薛成如遭雷击。记忆深处突然闪过片段：火焰中的巫族祭坛、母亲被剜去双目的脸庞、父亲用最后的力量将他推入密道……而在所有画面之上，是老宗主那张慈悲的脸，他掌心托着的，正是尚在襁褓中的自己。
“住口！”慕倾城的冰纹印记亮如白昼，她挥出的冰棱竟在中途化作血剑，“当年的真相或许肮脏，但我们会用现在的选择改写未来！”血剑贯穿青崖虚影的瞬间，薛成看见她袖口露出的皮肤已结出冰晶——那是动用冰魂本源的征兆。
青崖的本体终于现形，那是具半人半蛊的怪物：上半身是青崖长老腐烂的脸，下半身却膨大成肉瘤状的蛊巢，数百只煞心蛊正从毛孔钻出，在地面织成血红色的阵图。虎趁机喷出龙息，却见蛊巢裂开无数嘴，将龙火尽数吞噬，反而让肉瘤上的祖巫图腾更加狰狞。
“幽，带慕姑娘离开！”薛成将断界剑抛给慕倾城，混沌剑在掌心凝成骨鞭形态，“青崖的本体与地脉相连，我需要三分钟时间切断他的根须！”幽刚要反驳，却被慕倾城拉住——她看见薛成眼周围的血管已泛起黑纹，那是强行融合祖巫与烛龙之力的反噬。
血雾突然化作万千利刃，薛成的骨鞭每挥出一道，就有数十道伤口在身上绽开。他感觉不到疼痛，只听见母亲临终前的低语在脑海中回荡，与慕倾城冰纹印记的清响重叠。当第一千道鞭影落下时，青崖的蛊巢终于裂开缝隙，露出里面跳动的心脏——那竟是用幽师父的灵核炼制的。
“原来你才是真正的玄影长老……”薛成握紧骨鞭，终于看清对方左眼角的朱砂痣是后来点上的伪装，“青崖长老早就被你杀了，你用他的身份潜伏在宗门，就是为了完成血魔子的灭族计划！”
玄影（青崖）发出桀桀怪笑，心脏突然爆裂，万千蛊虫如黑雾般涌来。薛成在最后一刻展开阴阳图腾，却见幽不知何时挣脱慕倾城，用断簪刺向蛊巢核心。她断臂处的巫族秘纹与断簪共鸣，竟引出影卫首领的残魂虚影，那虚影手中握着的，正是当年刺穿自己心脏的断界剑。
“师父……”幽泪如雨下，骨链自动缠上残魂手腕。影卫首领的虚影向她颔首，断界剑虚影与薛成的混沌剑相撞，竟在半空炸出万千光点。薛成趁机抓住玄影的本体，眼光芒化作锁链穿透其眉心，将那些被吞噬的生魂一一释放。
“我诅咒你们……”玄影的身体开始崩解，每块碎肉都在发出尖啸，“凌霄宗的地基下埋着巫族的骸骨，每块砖都是用生魂砌成！你们以为重建宗门就能洗清罪孽？哈哈哈哈……老宗主的书房暗格里，还锁着当年分食巫族血脉的契约！”
蛊虫钻入泥土的瞬间，禁地方向传来山崩地裂般的震动。薛成望向血月，看见月光中浮现出巨大的祖巫手掌，正缓缓按向灵脉核心。慕倾城突然踉跄跪倒，冰纹印记竟在眉心凝成血剑形态，她脑海中闪过千年画面：烛龙祭师将断界剑刺入巫族圣女心口，而老宗主站在他们身后，手中捧着染血的地脉之心。
“薛成……”她抓住他的手腕，冰晶顺着指尖蔓延，“当年的烛龙祭师与圣女……其实是自愿被封印的，因为他们发现……”话未完，禁地方向的血色光柱已冲而起，在光柱顶端，血魔子正将老宗主的首级按在灵脉核心上，其掌心的祖巫图腾与老宗主尸身上的印记完美重合。
幽用骨链支撑着身体，将断簪插入乱葬岗的土地。巫族秘纹顺着断簪蔓延，竟将所有尸体的眼睛一一闭合。薛成这才注意到，每具尸体的掌心都刻着细的“悔”字——那是他们在被炼成生人偶前，用最后的神智刻下的赎罪印记。
“我们走。”薛成抱起幽，向慕倾城伸出手。她的冰纹印记已蔓延至脖颈，却仍露出释然的微笑。三人跃上虎背时，乱葬岗的尸体们突然齐齐鞠躬，腐烂的手掌在胸前比出巫族的谢礼手势——那是当年影卫向圣女行的最高礼节。
血月升至中时，虎冲破云层。薛成回望乱葬岗，只见青崖的尸体已化作飞灰，唯有那枚“玄”字令牌埋在血土里，牌面裂痕中渗出的，不是黑血，而是带着体温的鲜红血液。他握紧慕倾城逐渐冰冷的手，终于明白玄影最后的诅咒为何如此刺耳——因为真相从来不是非黑即白，而是藏在光明与阴影的交界处，等待被勇气照亮。
（本章完，约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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