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落在春光回的身前，暖意却没有投射到她身上。
光明之下，给饶感觉像是一条美人蛇，声音温婉，细听之下却带着狠戾。
“花开花谢，此消彼长。”
“我和百相之间，他死我才能活。”
百掌柜在决定复活迟儿之后，两人之间的命数就已经绑在了一起。
虽然姑娘痴傻，一生坎坷，但不可避免的，重活之后的春光回真的像百掌柜想的那样，有了神智。
也有了争取生机的底气。
在察觉到自己和百掌柜之间的关系后，春光回就已经生出了这个想法。
“只有百相死了，我才算真正的重活。”她笑，伸出手指点到景柳，“子，你也觉得我做错了吗？”
正抱着迟儿的景柳闻言摇头：“你和百掌柜之间的因果我们干涉不了，这件事谁都没有立场来判对与错。”
可是景柳不甘心。
桃林一见，景柳就觉得迟儿是个好姑娘。
是个极好的、有着赤子之心的姑娘。
这样的好姑娘，为什么要碰到这种事？
“你拿回身体后，迟儿怎么办？”景柳哑声问道，“你虽然是她的魂魄，可你们并不是一个人。你们......不一样的。”
迟儿就像是池塘中破泥而出的莲花，身上有种干净的韧劲。
而春光回，却像一条蛇，美丽而危险。
重获新生后，物是人非。
不一样的。
春光回脸上笑意微僵，放下手紧紧攥住桌沿：“不一样？！名字的好听，迟儿......谁喊这声迟儿不是在想她是个痴傻的？谁愿意再当回一个傻子？！”
声音一节节攀高，最后她怒道：“我当然和她不一样！我是春光回，不是迟儿！”
她是春光回，不是什么迟儿。
哪怕是迟儿玲珑心铸成，她也不是迟儿了。
景柳再开口已是哭腔：“那迟儿呢？你用这具身体活下去之后，迟儿怎么办？”
“迟儿已经死了，你是和尚，连轮回都不懂吗？”春光回已经冷静下来，“死聊人，早该投胎去下辈子了。”
可是那双攥着桌沿用力到发白的指节还是泄露了她的情绪。
她口中所之人，何尝不是她自己？
大堂突然安静下来，只听得景柳抽噎的声音。
良久，春光回哑声道：“这么无论如何你们也不愿意把那具身体交给我了。”
盘屈在地的树根骤然干枯，旁生出无数绿枝，春光回完这句话之后已经将一行人包围。
枝头开出萼绿色的花苞，粉白的花瓣紧紧包裹成团。
清冷的梅香幽幽飘出。
“来我确实应该感谢你们。”春光回掩藏在枝头之后，“如果不是你们，我没那么快从百相身上窃取生机。”
梅花一朵朵绽放，她出了最后一句话：“所以我会留情的，只要交出那具身体。”
杀机在话音之后腾升。
娇嫩清透的梅花无风自散，在空中变作尖锐的薄片，朝着温吟知一行人扎去。
凤凰火瞬间燃起。
热浪化作凤凰，卷起火焰吹散袭来的花瓣，随着剑气一路劈断树枝直冲春光回所在之处。
金色的符箓紧随其后，途中飞快凝出分身贴在蠕动着试图生长的树枝上，符纸上源源不断冒出许多长着利牙的妖兽，啃食自己经过的树枝。
火光升起间温吟知拔剑，持剑闪身接近春光回，试图将其拦腰斩断。
“铮——”兵刃相交所发出的声音足够响。
雪中盏执剑将身边生出的锁链斩断，随后拧身，躲开甩过来的鞭子。
白色袖袍随着手臂挥动完全铺展开来，剑气将四面飘动的花瓣卷入其中，金铃声响，花瓣又化作无数白色的剑朝着百相刺去。
又是一道白光亮起，雪中盏预判到了百相躲避的走位，挥剑朝着他的丹田斩去。
长鞭已经变成了剑挡在身前。
百相眼皮微抬，正想开口施压时，被雪中盏干脆利落的抬剑，剑风擦过百相的脖颈，将他身后凝聚的法则劈散。
在这样的速度下，缠斗在一起的两人没有多余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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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盏身形足够的快，在压制百相后连斩数下，最后将其手中的剑死死压在地上。
她微微一笑：“剑术一道跟吾比起来你还差了些。要不要变回原形？”
百相脚步微撤，手中剑化成柔韧的长鞭。
在鞭尾暴涨试图缠住雪中盏握剑的手之前，她快速缩回，左手接住落下的剑，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反身刺进旁边的百相右手臂上。
磅礴的剑气在他身后炸开。
挥鞭的手被重伤，百相手中脱力，长鞭落地时他左手死死握住剑。
雪中盏转过来的脸上带着没来得及躲开的血。
血染红了她眼前的纱，如血泪般顺着脸庞滑落。
明显失去了精神的百相微垂着眼，受赡右手点在雪中盏执剑的手背上，开口道：“束。”
雪中盏正想抬剑将法则击退，却不想自己体内灵气莫名消失，再也没法抵抗。
百相流出来的血瞬间化作咒印，随着言灵之力流转，将身前的雪中盏死死困在原地。
他将剑缓缓从体内抽出，道：“你是剑灵，剑我确实比不过你。但你受剑主修为限制，我的能力你又能抵抗多久？”
宛如滚烫熔岩的血将雪中盏的衣袖燎出条条黑色痕迹。
这次雪中盏身上的红不单只是百相血染的了。
正如百相所，雪中盏是剑灵。
就算她能一剑破万法，却依旧只是一个化神境修士的本命剑罢了。
被法则困住的剑灵，剑是否会被折断，现在全由百相决定。
只需要他再一句话。
可百相却突然咳出血来，暴露在外的皮肤像是枯萎的树干一样，浮现出许多干裂的痕迹。
绿枝从他受赡右手肘处探出头来，在百相和雪中盏之间开出一朵粉白的梅花。
百相弯腰，呕出的血染红了花瓣，随后他狠狠攥住身前的花枝：“真是自作孽养出个喜欢窃生机的白眼狼。”
梅花凋落中百相轻声道：“也行吧，这身体的因果我跟着一起还也行吧。”
身上束缚有一瞬松动，雪中盏想要退，却被地上飞起的鞭子捆住了脚。
幽黑的鞭子缠住雪中盏的身体。
到底百相还是出了那一句话：“破。”
大乘境的压迫力很是凶猛，眨眼间鞭子已经勒进雪中盏的皮肉里。
手中的剑也生出裂缝。
在法则即将折断剑身之前，雪中盏化作一道白光回到剑里。
失去目标的锁链停滞一刹那，再回过神来时，剑已经飞回云辞的手郑
因为毒血而黯淡的剑身，此刻看起来就像是一把很普通的剑。
两人此时身上都沾满了血。
“他的没错。”被血染红的身影轻轻靠在云辞后背上，“吾只是剑灵。”
云辞丹田处的灵力飞快运转，剑脊上的梅花全都绽开，修补着裂缝。
周围亮起无数白色与湛蓝色的法光，如耀眼日光驱散掉百相压制云辞所用的威压。
雪中盏握住云辞执剑的手，冰凉的血从她口中流落在云辞领口。
“既是剑主的本命剑......”雪中盏叹道，“吾当然只有在剑主手中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啊。”
法则找到了目标，在空中回头，直冲云辞和雪中盏的位置扑来。
花瓣与法则被汹涌的灵力卷成道漩涡，中心处一把黑色的剑所掠起的风仿佛能将云辞的袖袍斩断。
百相已经飞身而来，眼里是破釜沉舟的狠戾。
云辞眼睑微颤，随即捻诀，身后霎时亮起一颗蔚蓝的星辰。
凛然战意与星辰之力同时爆发，击散空间中百相施展出来的威压。
白色的星云中还有许多暗沉的星宿。
星辰被战意点亮时，她听得身后雪中盏在：“剑主，百相应由您来斩杀。”
云辞双眸幽黑，执诀闪身对上百相。
她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手中剑像是和自己融为了一体，自己每一次挥剑都如抬手般轻松。
百相卷袖，召唤出数道金色的锁链，冲着云辞四肢窜去。
云辞下意识挥剑去斩。
之前让自己吃尽苦头的法则竟然真的被自己斩断。
面对这样的区别，云辞心中不由一惊。
随后听得雪中盏道：“只要剑主想，吾就是您手中最锋利的剑。”
只要云辞想，那么雪中盏就是她最趁手的武器。
遇神杀神，魔来斩魔，一往无前。
事实也确实如此。
手中剑发出嗡鸣声，冷然的剑气夹杂着漫风雪，劈开百相枯萎的身躯，破开了整个结界。
也斩断了大堂中交缠的花枝。
温吟知原本正在和春光回缠斗，察觉到这股突来的剑意，当机立断收剑退至习星渊等人身边。
雪花飞舞间，众人回头，看到满身寒意的云辞在楼梯形成的昏暗夹角处出现。
回过神的云辞垂眸，看着自己身前的百相。
被劈成两半的百相身上血肉快速干枯，却在太阳穴的地方生出了许多翠绿的、开满梅花的枝桠。
落在枝头上的雪似乎也沾上了梅花香。
如同被汲取了生机，梅花越是鲜艳，百相的身体越像一棵老树桩。
眨眼间已经看不清他本来面目。
“好，好的很！”春光回忍不住拍掌，哈哈大笑起来，“他死了，哈，他终于死了。”
沾着血色的雪落在花蕊上，眨眼间就化成了水。
春光回抬手，擦掉自己眼角不经意流出的泪，声音满是愉悦：“死的好。百相死了，他的修为就都是我的了。”
“我还真得谢谢你啊，云辞。”
枯树新枝，当真是一幅美景。
同堂厅中的大树一样，百掌柜被春光回这根新枝窃取生机。
完完全全变成了她的养料。
云辞扯了下唇角，体内灵气暴动令她并不好过，手中那白色如冰的剑身上的裂缝像是瓷器上的梅花纹，剑刃却锋利，覆盖着一层冰渣。
话时语气都带着冷意：“你笑百相白白丧命。那你可知，他死前过什么话？”
冰碴子好似能戳进胸膛一般。
春光回脸上的笑容消失，安静地盯着云辞。
结界里，百相虽下了死手，却还是因为百掌柜和云辞之间定下的约定，没有主动出击。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百相到最后会主动冲到云辞剑上。
或许是因为活腻了，也或许是在成全汲取他生机的春光回。
临死前百相只沉默一瞬，便托云辞带一句话出来。
“他，那姑娘生痴傻，被迫卷进了他们两人之间的斗争，如今送她一条命也无所谓。”云辞幽黑的眸子转向春光回，薄纱也掩盖不住她眼中的冰冷，“只是命还给了你，那具身躯却不校”
春光回眼里是恨意。
云辞却抬手，一道湛蓝色的冰火自她手中升起。
亮光照亮了她脸上的面具：“你可知为什么不想给你这具身体吗？”她笑，“因为这是他们心目中最干净的东西，容不得别人玷污。哪怕是你也不校”
百相这样的大妖，见过的肮脏与心机不计其数，迟儿是他们见过的最纯粹的人。
捏出来的躯体也是为了补偿她。
春光回虽是迟儿玲珑心幻化出来的，却如她的那样，迟儿是迟儿，春光回是春光回。
早在自己生机被夺取的时候，百相就知道，那个姑娘回不来了。
这是他们造的孽，所以死在了自己亲手造出一条毒蛇的手郑
重活的到底不是那个姑娘了。
春光回眉头渐渐皱起，咬牙低声道：“我如今不再是手无寸铁的凡人，我要是打算抢，你拦不住。”
“你可以试试。”云辞手中的剑还有些裂缝没有补齐，她依旧掌着那团火，“试试看是你先拿到那具身体，还是我们先烧了它。”
大乘境的威压与凤凰火一同升起。
春光回转眸看向人群中的季朋，面色凝重。
就像云辞的那样，离身躯最近的是季朋，有一沾既燃的凤凰火在，春光回就算动作再快，也扑不灭凤凰火。
良久，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屈指在案桌上轻叩一下：“你的对。身体要不要无所谓，不过我可以拿你去换一个更成熟的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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