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黢黑暗淡的地下室里，一时间寂静得仿佛针落地都能听清楚。
不知道哪里的水管漏了水，静止的空气里忽然传来一声水滴声。
冯夜郎微微挑挑眉，微微思考了片刻，语调平淡地重复了一遍：“任长生是，守夜人？”
雪猊坐在椅子上，似乎对他过于淡然的反映有些不满：“守夜人，守夜人不知道吗？”
“任长生？她那样能是守夜人？”
“哼哼，真人不露像不知道吗？任长生就是当年发动倾西北灾变的守夜人，而这次他们来到渤海湾的目的，就是要救下另一名守夜人，当年万妖之祖，龙族的首领金鳞。”
冯夜郎思考了片刻，随即有些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所以，任长生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救另一个守夜人，那位守夜人是已经失踪多年的龙族首领，金鳞？”
雪猊有点满意地点点头，他抱起手臂，像是一个得胜的将军一样得意洋洋地看着面前的败军之将：“冯夜郎，现在你明白他们一直在隐瞒你们什么了吧？他们一直都在欺骗你！她就是白玉京最大的敌人！你既然是白玉京的子弟，眼下就该去找她算账！”
“啊，确实啊。”冯夜郎往后一倒，靠在水泥管道上面，晃了晃手上的手铐，“我现在就要回去找任长生算账了，麻烦您把手铐打开吧。”
——这个氛围跟雪猊一开始期待的完全不一样，他忽然有点警惕。
冯夜郎靠在水泥管道上，表情没有他期待的那种愤怒和疯狂，只是带着人类独有的淡然和讳莫如深，不清此刻到底是什么情绪。
雪猊本质上也是妖族，他看不穿人类那奇奇怪怪的假面，只要看见人类那若有所思的模样，便会本能觉得他们没安好心，应当好好提防。
“你真的会找她算账吗？”即将解开手铐的时候，他忽然警惕地抬起头。
“……你是在问我吗？”冯夜郎还在想事情，忽然被这句话打断了思路，一瞬间有点无语。
前几才差点毁灭一座城市的妖兽此刻蹲在冯夜郎身边，表情纠结又犹豫，死死盯着对方的脸，似乎想要从那人类的神情变化里找出一丝真情真心：“你是白玉京的弟子，六十年前倾西北灾变的时候，白玉京可是差点被守夜人彻底毁灭了。你得有你的立场，那个任长生就是你的仇人！”
冯夜郎本来还有点生气，此刻被他这么一打岔，反而无语占了上风——他作为普通人家庭出生的修仙者，本身就对白玉京本质上没啥归属感，加上这段时间看了那么多事情，无论是他还是方圆和管随风，都在不断反思这个世界眼下有什么问题。
要任长生他们骗了自己，隐瞒了这么重要的事情，让他稍微有点受伤，这还能得过去，但是非要因为守夜人曾经试图捣毁白玉京所以自己就会恨他们，那纯属无稽之谈。
甚至到了眼下，冯夜郎心里最焦虑的事情也是隐约察觉下要有大的变动，不知道远在家乡的母亲会不会受到波及。
——不过，为了脱身到底还是要敷衍一番的。
“啊！可恶的任长生！你居然还敢提她的名字！我现在恨不得就去扒了她的皮生啖她的肉！可恶，她居然就是我们修仙者最恨的守夜人！”
着，冯夜郎疯狂晃动着手铐：“你松开我，我现在就要去找她算账！”
雪猊犹豫而狐疑地探头观察着他：“你不要骗我！不然我会杀了你的！”
冯夜郎怒目圆瞪，将手铐扯得咔嚓作响：“哼！你到底松不松开！我现在没时间跟你胡扯，我要去找任长生算账！”
看到他一副怒急攻心的模样，雪猊这才满意起来，伸手扯开手铐，还不忘叮嘱冯夜郎两句：“你一定要记住，守夜人是白玉京的敌人，那个任长生就是罪魁祸首！”
“嗯嗯嗯，我记得了，我都记得了……可恶，我现在就要去找任长生！我要跟她清楚，我要她给我一个理由！”
见到冯夜郎这样咬牙切齿，雪猊这才松了一口气，高高兴兴给他松了绑。
冯夜郎摇了摇手腕，抬眼看向对方，严肃认真地点点头：“那我走了，雪猊队长，我现在就要去找任长生这个守夜人报仇雪恨！堵上我白玉京弟子的尊严！”
雪猊看起来颇为畅快，甚至胸有成竹：“对对对，就是要这个气魄！”
冯夜郎就这么大摇大摆走了出去，他回头瞟了一眼背后，只见并没有人追出来，这才松了一口气，脚步也才逐渐加快，表情很是嫌弃厌恶：“真是脑子有点问题的。”
着，他从怀里把手机掏出来，随手发了个定位给任长生，顺便言简意赅地留了三个字：“来接我。”
那边很快回了个问号，随即传来一句话：“你跑哪里去了，葛淼都快急哭了。”
冯夜郎一路从地下室跑出来，这才发现自己身处渤海湾市一片老旧住宅区内，周遭都是低矮的高楼和狭窄的路。他一时把不住方向，左右看了看，才循着电子地图往左手跑去，一边逃跑还不忘一边给任长生发信息：“我被雪猊抓走，他告诉我你的身份，试图唤起我对守夜饶仇恨。我假意顺从然后就逃出来了。”
任长生那边发来了一串省略号，随后甩来了一个实时定位：“我来找你，准备汇合。”
冯夜郎打开实时位置，在确认自己方向没有错之后往前又跑了一段距离，心也逐渐放了下来，甚至回想起来，都觉得刚刚的场景透着几分喜剧效果。
然而，没等他真的放松下来，忽然一个身影闪现拦在他的面前。
雪猊抬起头，目光十分坦然纯粹。
他并没有注意到冯夜郎将手机偷偷塞回包里，只是歪着头自顾自了起来：“我刚刚想了想，你实在是太弱了，即使你去打任长生，她也可以轻易制服你，这根本没办法让她生气到失去理智——所以我思虑再三，最终还是决定换个办法。”
“我要把你四肢切掉，再还给任长生，这样无论如何，她都一定会生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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