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屏风之后霍云川倒是平静了些，因为这里没有方才乐宴上男女之间暧昧旖旎的场景，更多只充斥着金钱的腐朽与贪婪的欲望。
吆喝叫嚷声此起彼伏，荷官起胸摇着骰子，赌桌前守着赌大的人群。
白榆推着霍云川绕过这张台子往更深处走去，更多人簇拥着的是一张玩牌九的赌桌。
桌边已经坐了几个人，当中的一个一袭蓝衣劲装，看起来英姿飒爽的女子正是蓝瑶。
蓝瑶熟练地站在桌边洗牌，一张张牌仿佛在她手中无比乖顺，完美叠成她想要的形状。
白榆也不走近，跟霍云川在旁边看着，她悄悄凑过去，动作抬手指指桌边坐着的一个胖老头，他坐在蓝瑶的斜对面，此刻正拿着手里刚分到的一对牌九愁眉苦脸。
他眼前稀稀拉拉就只放了一点碎银子，看起来整个人没精打采。
而蓝瑶气势很盛，意气飞扬，所向披靡的样子，面前堆着一大堆的银两，她嘴角挂着笑看牌。
“孙里长，你又要输了。”
蓝瑶笑眯眯地弯出两个梨涡来，看起来一副全然无害的模样。
“他是什么地方的里长？”，霍云川压低了声音发问，他看得出蓝瑶和白榆这次的目标就是他。
白榆懒洋洋趴在霍云川肩头，霍云川顿时后背一僵，“你干什么？”
“站累了，让我靠会儿呗”，白榆语气慵懒如同一只高贵的波斯猫，转着狡黠的眼眸看他。
霍云川刚想拒绝的话，白榆垂着眼低声细语，“配合我演一会儿。”
“……”，霍云川把要的话又咽了回去，只好平静地让自己继续做个猫爬架。
白榆下巴搭在他肩膀上，这才徐徐地又：“方家老宅所属新枫县，这位里长原本是负责整理记录县志的官衙吏。”
“查县志的话确实能找到当年魔教后裔来此处落脚后发展和异动的线索。”
霍云川明白了之后点头表示同意，“只是，县志恐怕不会轻易拿给外人查看吧？”
“等蓝瑶赢光了他的钱，就会同意了。”
白榆信心满满地，蓝瑶将底牌随意扔在桌上，抬眼看向孙里长，看着他一脸丧气地推出手边的最后一点银钱，笑容更明亮了。
“孙里长，你借的钱可都输光了”，蓝瑶反手亮出一张借据晃了晃，“按规矩九进十三出，你打算怎么还？”
“我……”，孙里长一脸为难，“我也没想到运气竟然这么差。”
“她竟然擅长赌钱？”
霍云川很意外，此刻牌桌前这个意气风发的蓝瑶，跟他记忆中那个行医济世的女子截然不同。
“可厉害了”，白榆开启夸夸模式，“只要她想赢，就没人能让她输。”
霍云川听着这话平静地想了想，突然带有些疑惑地问：“那为什么你们缺钱的时候，不让她来赌场赢一些？”
霍云川语气非常认真，白榆听了却是一愣，竟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是哦！”
“我之前为什么没想过呢？”
白榆一拍大腿，“我可以给她点本钱让她去赢钱回来啊！”
她兴奋地拍拍霍云川，“好主意，你可真聪明！”
霍云川：“……”，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评价白榆是聪明还是过于聪明。
那边蓝瑶还不知道自己即将被这两人安排的明明白白，她非常得意地亮着借据看着孙里长：“本金四百两，连本带利算下来，你可已经欠了我四百七十二两银子，你打算怎么还？什么时候还？”
白榆听了这话，想起往日蓝瑶是如何不想当账房先生的场景，又忍不住评论：“她这不是很会算账吗？”
这俨然是霍云川眼前一亮又一黑的程度：“你确定她算的对吗？”
“不对吗？”白榆一脸疑惑。
霍云川实在不想再什么了，默默别过头，继续看蓝瑶凭借赌桌上的气势忽悠人。
毕竟在这个时候，孙里长根本不会有那么闲情逸致慢慢扒拉算连本带利到底多少钱，总之在他眼里，这已经是一个他根本偿还不起的数目了。
刚才被对输赢的欲望冲昏了头脑，整个人都飘飘然的，脸都涨红了，眼底也充了血，现在被借据巨大的数额砸了个正着，如同一盆冷水泼下来，整个人都瞬间清醒了。
他到底欠了多少钱啊！
不过是在赌桌上的一时意气，非要跟面前这个女子争个输赢，他就一场一场的输，总寄希望于下一局能翻本，可下一局却输的更惨，更多。
就这样他一口气输掉的银两甚至足够一个普通的家庭用上一百多年，他不过是误入这个纸醉金迷世界的过客，可现在后悔却也来不及了。
“我……我没钱还……”，孙里长喃喃的，现在满心都是懊恼，他感觉自己从后背一直发凉到四肢百骸，仿佛是沉入了冬日的冰河当中，他罪该万死。
蓝瑶眯起眼睛，单手将借据拍在桌上，语气阴森森的，“那就剁一只手，挖一只眼，给我试药吧。”
孙里长发抖的更厉害了，蓝瑶冷起脸的时候身上的杀气丝毫不亚于白榆，是那种令人闻风丧胆的寒意。
“求求你了……”，孙里长瑟瑟发抖，上前去哀求蓝瑶，跪倒在她的脚下如同一滩烂泥，“大慈大悲，网开一面吧。”
“看，我什么来着？”
白榆对蓝瑶指指点点，无奈评价：“人真的要被她玩死了。”
“好赌之心，贪得无厌，咎由自取”，霍云川平静地评价，眼底的余光在孙里长身上扫了过去，满满都是嫌弃。
白榆笑嘻嘻从他的肩膀上抬起头来，“你这个人类倒是有几分见识。”
她从他身边经过，随手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别急哦，看我的。”
霍云川一本正经接话，“我没急。”
他依然心态稳如老狗，只是忍不住想要吐槽两句而已。
“好好好，是他急了”，白榆停下来补充了一句，便施施然走向蓝瑶面前，蹲了下来，亲切地歪头望着孙里长的脸，温柔地开口，“我可以帮你还钱，要聊一聊吗？”
“你有什么、什么条件？”孙里长自然知道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只是他已经走投无路，就算是陷阱，他也要毫不犹豫地往下跳了。
只要还能给自己留下一线生机。
“我的要求很简单”，白榆微笑看着孙里长，露出她诱骗人类时最甜美的笑容，“你一定可以做到的。”
孙里长望着她的眼睛，盈盈动饶眼波仿佛是一湾幽深的湖水，回荡的波光让他禁不住望一眼就沉沦其中无法自拔。
他仿佛是失去了大部分神智，又好像是无法挣脱只能束手就擒，用含混不清的语调回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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