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立马不管大脑袋了，眼睛全盯在秦东身上了，见过三教九流的客人，接过南海北的客商，脑袋这双眼睛贼毒，这人才是了算的。
“嗯，这种，”秦东点着他手里的纸条，“这几个字，先印，我什么时候能拿货？”
“明就能拿货……”脑袋看在钱的份上，脑袋点得象鸡啄米，他索性把烟踩在脚底板下，“今我什么也不干，我就到厂里给你盯着，明早上你拿不到货，我这铺子就不干了。”
“好，你痛快我也痛快，”秦东甩出五千块钱，“这是定金，明你直接把货拉到财大门口，我兄弟在那儿等你。”
脑袋愣愣地握紧了手中的厚厚的钞票，看着秦东、秦南与鲁旭光走远，嘴里兀自喃喃自语，“山海人，山海人，大气……”
“哥，就你和大光哥你们俩，能把西子啤酒干趴下？”都大学是女生的整容机，可是秦南上了一年大学，碰到鲁旭光，话还是一股东北大玉米茬子的味。
那种北方大妞的味道，什么时候也改不了。
“必须地，想当年，我跟你哥在波螺油子吃饭，”波螺油子是秦湾开埠以来的一条老街，那里以前有一家“羊肉炮”，哥俩弄点钱常到那里打牙祭，“二十多人拿着板砖、军刺就找上门来了……”
秦东笑了，少年往事，又重上心头。
“我人多，咱们跑吧，你哥二话没拔刀就上去了，我到羊肉炮里面拿了把剔骨刀也冲了过去……”鲁旭光拍着大脑袋嘿嘿笑着，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辉煌”。
那一战也彻底奠定了两饶在嵘崖区的江湖地位，打那以后，街头的混混痞子都绕着两人走……
“这次我们输不了，”鲁旭光指指脑袋，“隔着二里地，都能听到你哥肚子里的算盘珠子响，妈了个巴子的，我们打上飞机，回去我就赏赵钢几个耳光，爱咋咋地……让他滚犊子……”
“走吧，”秦东招手拦住一辆出租车，“明，开干！”
……
第二，秦南起得很早。
昨晚，与两位哥哥聊到很晚才回学校，今请了假，简单洗漱之后，直接出门吃早饭。
这是一家国营饮食店，门前熙熙攘攘的人头攒动，大家都拿着铝锅和搪瓷的钵子，在排队买四大金刚——大饼、油条、糍饭、豆浆。
“南。”
秦东和鲁旭光早已找地方坐下，秦南就笑着在人群中挤了过去，大饼油条的油香味、洗衣服的肥皂味、呛饶煤炉烟味、弥漫在整个空气中，这就是九十年代上海早晨的味道。
“爱上西湖，爱上西子啤酒……西子啤酒，市优，省优，部优……”店里的收音机里在播放着西子啤酒的广告，在早上新闻之前插播广告，这可是广播的黄金时间。
“大东，西子啤酒真是下了血本了。”鲁旭光对糍饭情有独钟，“外面的广告，我看了，都紧挨着可口可乐。”就是站在校门口，也能看到街头西子啤酒的广告牌……
秦东却还是最爱吃油条，他喝了一口豆浆，“打吧，打得越多越好，我还真怕他们家子气。他们现在不是被合资了吗，有的是钱……”
“嗯……”鲁旭光含混地答应着，他脑袋虽大，可是不灵光，但他有一点好处，就是不灵光也不瞎猜，跟在后面就好。
1992年的上海，还远远没有那种大都市的气息，闸北区还在，南汇区还在，卢湾区还在，南市区也在。
匆匆把最后一口豆浆喝干净，马路上上班的人流也多了起来。
马路的拐角不远处的公交车站，已经站满了赶着去上班的人，有的在来回走着，有的不顾身边的人以及自己的吃相，狼吞虎咽的吃着早点，有的则不停地抬起手腕看着时间。
“来了，来了。”
远远地，鲁旭光就看到了从一辆出租车里探出来的脑袋，“你们要的货，全在这了。”
出租车还没停稳，脑袋就从车上跳了下来，后座上、车厢里全是一个一个的蛇皮袋。
“就这些？”鲁旭光一掂斤两，脑袋马上笑道，“后面还有呢，出租车开得快。”
“行了，我在这等着接货，麻烦你跟我妹妹进去……”
“进去？”脑袋看看财经大学的校门，“行，进去，这就进去……”
出租车开进了学校，脑袋一包一包地把蛇皮袋扛到了教室门口，当他刚坐上出租车，鲁旭光押着一辆货车也赶到了。
“有没有人穿T恤，免费！”站在门口，秦南就高声喊了一句，顺手拉开一个蛇皮袋，拿出了里面捆扎得整齐的一摞摞白T恤。
今年流行白T恤，许多同学的眼睛就被秦南吸引了，这个来自北方城市的高个子姑娘，性格开朗，长得也漂亮，自然有许多朋友和拥趸。
“南，白让我们穿，不要钱？”三三两两的女同学夹着课本，就看向秦南手里的T恤衫。
“不要钱，都了，免费，你穿多大号的来着？”秦南顺手拿起一件白T恤，在这位女同学身上比量着，“这件你穿着有点大，再一个号……”整跟着鲁旭光练摊，这嘴皮子很溜。
“秦南，我们宿舍的，我们宿舍的……”同一个宿舍一帮女生也赶来上课，昨晚秦南就跟她们好了，今有免费的T恤衫，并且请大家一起帮助她发放一下T恤衫。
“都在这呢，兰，快，过来，跟我一块发。”秦南抬起头却又向着班里几个男同学招手，“看到女同学辛苦，你们也能心安理得地站着，过来，帮着我干活。”
大教室门口立马热闹了起来，一个个蛇皮袋被打开，同学们报着自己的衣服号码，实在不知道的，当场就试了起来。
“南，这衣服质量挺好的……”
“南，我的大正合身……”
“我要一件红色的，红色的有吗，南……”
……
人声鼎沸，喧闹嘈杂，秦南一时在同学们心中人气爆棚！
可是有人马上发现了这批T恤衫的不一样，这批T恤衫上面有字，并且是贴在上面了，用手就能撕下来。
“西子啤酒，水质一般。嵘崖啤酒，水质优秀！”有同学就念出声来。
“南，这是广告吗？”这是很明显的事儿，可是这广告贴在衣服上，随时就能撕下来。
“能摘掉吗？”有同学跃跃欲试，准备撕下来。
“大家听我，先别摘，也别撕，我免费送大家T恤衫，大家保留三，三以后，把广告撕下来，就是一件新T恤，行吗？”秦南踩在椅子上，很大气地双手作揖，转眼却看到了系里的教授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她马上从椅子上跳下来，拿起两件T恤放在讲台上，“汪教授，这是给您的，免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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