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九点，云夏青刚走到自己的工位，就被眼前的景象惊了一下——一支包装精美、含苞待放的红玫瑰，正静静地斜倚在她的电脑键盘上。
露珠在花瓣上滚动，鲜嫩欲滴。
没有任何署名，但这鲜艳的、充满侵略性的色彩出现在清一色的文件堆里，其指向性不言而喻。
办公区尚未完全苏醒的空气里，仿佛投入了一颗石子。
周围几个同事投来或好奇或揶揄的目光。
云夏青皱了皱眉，想也没想，拿着花径直走到办公室角落那间公用茶水室门口，轻轻放在了圆桌上，意思明确：此物无主。
然而，第二清晨，同样的位置上，红玫瑰变成了纯净淡雅的白百合。
第三，则是热烈奔放的向日葵……每一种，每一支，风雨无阻，像一种无声的宣言，固执地占据着她的视觉空间。
同事们私下里已经开始打趣。
云夏青终于在一次午休时，在楼梯间叫住了正要上楼的顾言哲。
“顾经理，”她的声音平静，但带着一丝疏离的冷意，“请你停止往我位置上送花。这样不合适，影响不好。”
顾言哲停住脚步，转身，笑容依旧，眼中却透着十足的认真：“影响？我认为表达对美好同事的欣赏，也是一种工作动力。何况……”
顾言哲顿了顿，凝视着她，“花很衬你。”这句话直接又大胆，让云夏青一时语塞，只能冷着脸转身离开。花束，当然还留在茶水间。
顾言哲仿佛拥有精准定位系统。
在公司餐厅，无论云夏青选在哪个角落，不出五分钟，顾言哲总能端着餐盘“恰好”坐到她邻桌。
泰然自若地开始与她周围认识的、不认识的人攀谈，话题总会不经意地引向她感兴趣的领域（不知他从何处收集的情报），最终目标仍是能与她搭上话。
下午茶时间，当云夏青刚因连续几时核对数据感到一丝疲惫时，一杯温热香浓的现磨咖啡（加奶不加糖，正是她的口味）会恰到好处地放在她的桌角，旁边附着一块精致的蓝莓芝士蛋糕。
杯底压着一张印着公司抬头的便笺纸，只有一行遒劲有力的钢笔字：“别太累。顾。”云夏青看着咖啡和纸条，最终面无表情地将便签收进抽屉里最下面一格，咖啡……放在桌角直到凉透。
下班时分，无论是狂风暴雨还是晴空万里，当她走出写字楼旋转门，顾言哲的车必定会缓缓滑到她面前。
车窗降下，露出他英俊的脸庞：“云姐，这个方向？我送你一程。”
云夏青每一次都礼貌地摇头：“谢谢，不用，我习惯走路\/搭公交。”然后目不斜视地从车头前走过。
顾言哲是聪明的，他开始利用工作交集。
云夏青负责的一个欧洲客户，恰好在顾言哲的“拓展范围”内。于是，各种冠冕堂皇的“业务讨论”、“方案整合”、“市场情况分析”便接踵而至。
他会拿着厚厚一叠全英文资料，走到她工位旁，俯下身，带着好闻的古龙水气息，指点着文件上的细节，声线低沉而专注：“夏青，你看这一条，关于当地新出的纺织品配额政策，我觉得这里我们的备选方案可能有风险……”
他的靠近极具压迫感，专业术语流畅地道，提出的意见往往也切中要害。
云夏青只能逼迫自己专注在那些密密麻麻的字句上，忽略那近在咫尺的男性气息和在她名字上加了重音的称呼“夏青”——他第一次用这称呼时，她抬头提醒：“顾经理，叫我全名就好。”
他只是笑笑，下次依旧。
转眼过去了三个多月。
这日，云夏青为第二一个重要的报告奋战到很晚，办公室几乎空了。
打印完最后一份定稿，她急匆匆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却不心将装有两份关键对比数据的手写稿遗落在了打印机旁。
外面风大雨急，出租车一车难求。
当她走到大厦门口，站在雨棚下，皱眉看着倾盆大雨和望不到头的排队人群时，顾言哲的车再次如约般出现。
但这一次，他没像往常那样问她是否需要送，而是径直撑着伞下了车，快步跑到她面前。
“就知道你还没走，”他的声音在雨声中有些失真，发梢和肩膀已被淋湿，“这个，忘在打印机上了。”
他递过来的，正是她丢失的那叠手稿，用透明文件袋仔细地封好了，一滴水都未曾渗入。
云夏青愣住了，这份稿件明早上的会议至关重要，她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待看清完好无损的稿子，才缓缓松口气，抬眼看向他。
雨幕里，他的眼神不再是之前那种势在必得的炽热，而是混合着一种真实的关切，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为了给她送这份稿子，他明显在外面淋了雨，深色西装肩头洇出深色的水迹。
“谢谢。”这两个字，她第一次得没有犹豫，带着真心实意的分量。
顾言哲把伞往她这边挪了挪：“快上车吧，雨太大了。”这次，他并未伸手碰她，只是用身体为她挡住了侧面吹来的冷雨。
这一次，云夏青看着被淋湿了大半边肩膀的他，和他眼神里那份不再仅仅是“追求”的坚持，抿了抿唇，没有拒绝，拉开后座车门坐了进去。
车里温暖干燥，弥漫着和他身上一样的淡淡古龙水味道。
从这晚之后，顾言哲的追求方式似乎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鲜花依旧有，但有时变成了一束放在她桌上的勿忘我干花。
咖啡也送，但旁边的蛋糕变成了她曾无意间提过一次喜欢的水果。
在办公室相遇，他的目光依旧追随着她，但少了那份刻意的侵略，多了一份隐忍的注视。
他会帮她递一份需要踮脚的档案，在她电脑卡顿时不动声色地走过来重启服务器，甚至在茶水间她差点被开水烫到时，一个箭步冲上去关掉了热水器开关……那些动作干净利落，完成后就默默退回安全距离，像无声的守护。
云夏青心里的防备高墙，在那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和那份失而复得的稿件之后，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那道炽热的目光仿佛带有某种穿透力，让她在专心工作时，偶尔会不由自主地失神。
顾言哲的“猛烈”不再仅仅是外在形式的狂轰滥炸，他开始用更持久、更细致入微的“渗透”，悄然占据了她周围的空间和……她的思绪。
窗外的深圳，华灯初上，霓虹在湿润的空气中晕染开来。未来怎样还未可知，但永辉国际这间繁忙的办公室里，云夏青的心湖，终于开始为他泛起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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