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暮春的细雨如丝,斜斜的掠过庄园里雕花木窗,在青砖黛瓦上敲出细碎的声响。
屋内檀香萦绕,与窗外潮湿的空气交织在一起,氤氲出朦胧的雾气。
齐先生身着一袭月白色长衫,袖口处金线绣着的云纹若隐若现,他心翼翼的将青瓷茶盏捧到李承乾面前,盏中碧色茶汤微微晃动,升腾的热气裹挟着龙井特有的清香在室内弥漫开来。
\"陛下,来,喝茶。\"
李承乾微微颔首,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握住茶盏。
触碰到温润的瓷壁时,记忆突然翻涌——千年前的长安皇宫里,他也曾这样接过魏征递来的茶盏,那时的茶汤混着血腥气,烫得他舌尖发麻。
而此刻手中的茶盏,精致有余,却少了几分当年的温度。
盏底暗刻的缠枝莲纹硌着掌心,像极了太极殿前地砖上被靴子磨出的凹痕。
\"吝胖子真这么?他跟着我不后悔?\"
李承乾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目光紧紧盯着茶汤表面漂浮的茶叶。
那些嫩绿的芽尖起起伏伏,恍惚间化作了战场上翻飞的旌旗。
\"陛下啊,跟着你的,哪有一个人后悔过啊!\"齐先生的声音突然拔高,眼里泛起泪花,\"上至我这个太师,下至大唐任意一个士卒,无人不想再为陛下赴汤蹈火啊。\"
他抬手擦拭眼角,袖口露出的那截褪色玉带銙,无声诉着往昔的荣光。
\"还记得乾武九年那次平叛吗?您亲自披甲上阵,在乱军之中护着将士们突围。”
“乾武十五年大旱,您带着满朝文武捐钱…..这些事,臣就算到了九泉之下,也不敢忘记啊。\"
到动情处,他的喉结剧烈滚动。
李承乾静静的听着,窗外的雨声渐渐清晰起来。
齐先生眼中浓烈的怀念与忠诚,像一把重锤敲击着他的心。
明明那些过往对他来不过是昨日之事,可眼前齐先生却在提醒着,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千多年。
这种时空错位的荒诞感,让他不禁有些恍惚。
案头座钟发出的滴答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每一声都像是时光的重锤,砸在他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身躯上。
\"不过老齐,我还是不明白,\"李承乾将茶盏轻轻放在檀木茶案上,发出一声轻响,\"我为大唐留下了那么多的工业基础,改良农具、兴建工坊、编写工艺典籍,就算没有进步,可怎么会没有只言片语的记载?”
“怎么会让我神州陆沉至此啊?\"
他的语气中带着深深的困惑与不甘,眉头紧紧皱起,额间三道纹路如刀刻般深刻。
齐先生走到窗边,望着雨幕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陛下,这件事,臣慢慢和你。”
“许多历史,只能盖棺,无法定论。”
“您留下的那些典籍器物,推动了大唐的发展。”
“可您...您离去后,李隆基后期,朝堂动荡不安,各方势力为了争夺权柄,将您的心血视作异端。有人那些是'奇技淫巧'。”
“会扰乱人心,有人怕百姓掌握了这些技艺就不再受控制...渐渐地,工坊关闭,典籍焚毁,您的心血也就慢慢失传了。\"
到最后,齐先生的声音低得几乎被雨声吞没,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框上斑驳的朱漆。
\"只是,臣不明白,\"齐先生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李承乾,\"陛下当时为何还是选择留下了武媚娘,按照陛下所知道的历史来看,武媚娘可是建立了武周一朝,哪怕她在位有些政绩,可是,陛下此举,还是太过于冒险。\"
齐先生眼中的疑惑如同一团迷雾,与窗外的雨幕渐渐融为一体。
李承乾站起身,在室内缓缓踱步。他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响,每一步都像是在叩问着历史。
\"冒险吗?我倒是觉得,没什么冒险的,\"他停下脚步,望向窗外雨帘,\"
“历史告诉我,要是当时李弘不死,或许大唐会是另一番景象。”
“可李弘体弱,终究难担大任。”
“而我的那道旨意,是大唐江山面临无人可继的时候,李恪才会拿出来。\"
到\"李恪\"二字时,他的声音突然一顿,像是触到了心底某个结痂的伤口。
\"老齐啊,你难道到现在还不懂我什么意思吗?\"李承乾转过身,目光中带着几分无奈,\"我知道,这件事你心里肯定不舒服,但是,继位者若是无能,真的要让他们继位吗?”
“武媚娘这个人虽然心狠手辣,能出欲成大事者,至亲亦可杀的人,能是什么好人吗?”
“可是,好人能坐得上那个位置吗?在其位,谋其政,坐在那个位置上,不是不犯错就不会有错。”
“当皇帝,无能就是最大的过错。”
“所以,我当时还是决定选择了武媚娘。\"
他的语速越来越快,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齿间迸出。
\"本来我还以为我改变了一切,没想到,我什么都没改变,世界还是那个世界,大唐还是那个大唐啊。\"
李承乾重新坐下,脸上满是疲惫与失落。他端起已经凉了些的茶,轻抿一口,苦涩在舌尖蔓延开来。茶汤滑过喉咙时,竟泛起当年洛河畔饮马血的腥甜。
\"不过你和我的,陈浮生那子与仪儿的事情,我倒是觉得蛮不错的。\"
李承乾突然转换了话题,嘴角微微上扬,\"那子,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一向稳重,至于未婚先孕...\"
他轻轻摇头,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他要是连这种欲望都克制不住,又怎么能坐稳南京。”
“若不是真心相爱,怕你反对,他又怎么会把自己放上赌桌,赌上一赌?”
“赌你这个齐太师,能够罩得住他们,估计啊,这个想法还不是陈浮生想的,估计是仪儿想的吧?\"
罢,他伸手摩挲着茶盏边缘,那动作像极帘年轻抚怀中幼妹的发顶。
齐先生微微苦笑,点头道:\"陛下果然料事如神,确实是公主所想。”
“哎,不过,陛下放心,陈浮生那子,对公主好着呢,两饶日子过的美满,都是寿终正寝。\"
齐先生到\"寿终正寝\"时,特意加重了语气,眼中泛起一丝欣慰的泪光。
听到\"寿终正寝\"这四个字,李承乾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
他缓缓端起茶盏,将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苦涩从喉间直抵心口。
\"寿终正寝好啊,寿终正寝好啊...\"
他喃喃自语着,声音里带着无尽的感慨与怅然。
那种与时代格格不入的割裂感再次如潮水般袭来,他的心隐隐作痛,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窗外的雨还在下着,不知何时才能停歇,就像他心中的愁绪,绵延不绝。
案头的残茶渐渐冷却,倒映着窗外模糊的雨景,宛如一幅未干的水墨,晕染着千年的沧桑与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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