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包厢里的空气都染上了三分醉意。酒瓶倒了好几个，产也空了大半，有人借着酒劲拍着王导的肩膀喊“下次还合作”，也有人红着脸拉着同事诉衷肠，满室的喧嚣比窗外的雨声还要热闹。
墨晔端坐在原位，面前的高脚杯里还剩半杯红酒，酒液平静得像一潭深水。他家底够硬，又是剧组的投资方，酒桌上纵有想攀关系的，也没人敢真的上前灌他酒，最多借着敬酒几句恭维话，便识趣地退开。他偶尔抿一口酒，目光看似随意地落在桌上，却将周遭的动静尽收眼底。
钱皓然被张总缠得脱不开身。张总一杯接一杯地劝，嘴里着“年轻人要多历练”，眼神却黏在钱皓然脸上没移开过。钱皓然起初还强撑着应付，到后来舌头都打了结，脸颊红得像要滴血，身子软得站不住，索性半倚在张总怀里，嘴里哼唧着听不懂的话，手还不忘搭在对方的手腕上，姿态亲昵得刺眼。林晓峰坐在旁边，不仅没上前解围，反而端着酒杯和旁人笑，仿佛没看见似的——墨晔知道，这多半是他们早就盘算好的退路，既然攀不上自己，便换个“靠山”依附。
而斜对面的沈君泽，也喝得有些上头。他平时总是清冷疏离的模样，此刻却脸通红，连耳尖都泛着粉，像被染上了胭脂。他没再和旁人话，只是乖乖地坐在椅子上，双手放在膝盖上，脊背挺得笔直，眼神却有些发飘，偶尔眨一下眼，长睫毛像蝶翼般轻轻颤动，竟透着几分难得的乖巧。方才有人起哄让他喝酒，他也没推辞，只是喝得慢，一杯酒能抿上半，此刻想来，大约是实在推辞不过。
散场时已近午夜。王导被助理扶着往外走，嘴里还念叨着“明庆功宴别忘了”；张总搂着钱皓然的腰，笑得满脸褶子，显然对今晚的“收获”很满意；林晓峰跟在后面，路过墨晔身边时，眼神闪了闪，想什么，最终还是没开口，快步追了上去。
墨晔让司机去取车，自己则慢悠悠地走在后面。刚出酒店大门，就看见沈君泽摇摇晃晃地从台阶上下来。他大概是腿软，一只手扶着墙，脚步虚浮地往路口挪，另一只手还不忘扯了扯被风吹乱的领带，动作里带着点酒后的笨拙。
到了路口，他停下脚步，抬头望了望夜空，又扭头看了看左右两边的街道。凌晨一点的马路空旷得很，偶尔有辆车驶过，也都是疾驰而去的出租车，根本没停下来的意思。秋风卷着雨丝刮过，带着深秋的凉意，沈君泽穿得单薄，只一件西装外套，此刻被风一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肩膀也微微垮了下来。
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蹲下身，将自己蜷缩成一团。西装外套被他拢在怀里，脑袋埋在膝盖上，只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远远看去，像一朵被风雨打蔫的蘑菇，孤零零地立在路灯下，可怜又透着股不出的可爱。路灯的光落在他身上，在地上投下的影子，更显得形单影只。
墨晔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手机。021在他脑海里声嘀咕：“宿主，沈君泽好可怜啊……qAq”
他没话，只是朝司机刚开过来的保姆车抬了抬下巴。黑色的保姆车悄无声息地滑到路口，停在沈君泽面前。
突然降临的大片阴影遮住了路灯的光亮，沈君泽愣了一下，像是被惊扰的动物。他懵懵地抬起头，露出一双水汽氤氲的眼睛，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点雨珠，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车门缓缓打开，墨晔从车上下来。他身形高大，站在沈君泽面前时，几乎将对方完全笼罩在阴影里。深秋的夜风吹起他的衣角，却吹不散他身上沉稳的气息。
沈君泽眨了眨眼，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只是呆呆地看着他，像只迷路的鹿。
墨晔弯下腰，也蹲在他面前，与他平视。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拉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混着点清冷的皂角香，意外地不难闻。“现在基本上没有车了，”墨晔的声音放得很轻，没了方才在酒桌上的疏离，“我送你回去吧。”
沈君泽的睫毛颤了颤，似乎在消化这句话。过了几秒，他才慢吞吞地摇了摇头，声音带着酒后的沙哑：“不、不用麻烦……”
“不麻烦。”墨晔打断他，指了指身后的车，“顺路。”
他没顺哪门子的路——沈君泽住的区在城东，而他的公寓在城西，分明是南辕北辙。但看着沈君泽那双还有些发懵的眼睛，他没解释，只是伸出手，掌心朝上，语气自然得像是在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起来吧，地上凉。”
沈君泽看着他的手。那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虎口处还有一点浅浅的薄茧，透着种可靠的力量福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将自己微凉的手放了上去。
墨晔轻轻一拉，便将他从地上带了起来。沈君泽站不稳，踉跄了一下，下意识地抓住了墨晔的胳膊。他的指尖有些凉，隔着薄薄的衬衫，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体温。
“谢、谢谢……”沈君泽低下头，脸颊似乎更红了些。
墨晔没话，只是扶着他的胳膊，将人送上了保姆车。司机很有眼色地调低了车内的灯光，只留一盏暖黄的灯，刚好照亮沈君泽泛红的侧脸。
“地址？”墨晔问。
沈君泽报了个区名，声音细若蚊吟。
墨晔示意司机开车，自己则靠在座椅上，侧头看着沈君泽。他大概是真的累了，靠在椅背上没多久，就闭上眼睛睡着了，呼吸浅浅的，眉头却微微蹙着，像是在做什么不太顺心的梦。车窗外的光影掠过他的脸，将他长长的睫毛映在眼睑下，投出一片阴影。
墨晔伸出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抚平了他蹙着的眉头。指尖触到的皮肤温热细腻，像上好的白玉。
021在他脑海里尖叫：“宿主！沈君泽的好感度又涨了！现在45%了！快赶上普通朋友了！”
墨晔收回手，看着沈君泽渐渐舒展的眉头，唇角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
车平稳地行驶在夜色里，雨不知何时停了，月亮从云缝里钻出来，给空旷的马路镀上了一层银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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