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拂袖而去,留下满殿的尴尬。
丽妃不曾想西乡漪连皇帝的面子都敢拂,她气急败坏地上前,对着西乡漪的脸狠狠甩了一记耳光。响亮一下落在西乡漪的脸上,清脆的巴掌打得她脸颊火辣辣地疼。
“不知好歹的东西!”丽妃的声音愤怒而尖利,“看在你这张脸和这身本事上,最后给你一时间考虑清楚!要么收回你的话顺从陛下,要么......你和那个蕈鵏质子,都别想活!”
西乡漪捂着脸回到质子宫时,微生行夏正在院中踱步。看见她脸上的巴掌印,心疼而焦急地询问:“姐姐,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西乡漪看着他,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她将丽妃的话,原原本本地转述给他。
微生行夏听完沉默了许久,清冷的月光照得他身影单薄而颤动。西乡漪看着他,下意识地手摸上后背——不知为何她脊背生寒,她感觉他在纠结。
“姐姐,答应她。”他看向她的眼中是痛苦与挣扎,随即又狠心地补充了一句,“答应皇帝。”
西乡漪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什么?行夏,你知不知道你在什么?”
“姐姐,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行夏别过脸不敢看她的眼睛,声音哽咽,“可是,这是唯一的机会。你得到圣宠就能在垚国立足,就能帮我......帮我离开这里。我在蕈鵏还有母族的旧部等我回去,等我变得强大,我就来接你。姐姐,为了我......忍一忍,好吗?”
“你要我用身体......换你的自由?”西乡漪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连串滚落。
“微生行夏,你怎么能这么?”
她从来没想过那个她一直可怜、心疼、护着的孩子能出这么狠心自私的话。这还是之前非她不可,没她不行,敢在国君面前求她不要去太子府的微生行夏吗?
微生行夏别过脸胸膛剧烈起伏,他含糊不清、绝望、绝情地道:“对不起,姐姐......我知道我很自私......可我真的不想一辈子困在这里。”
西乡漪想起那个在发烧时蜷缩在自己怀里的孩子,想起他“最喜欢姐姐了”的模样,想起相拥时他“永远在一起”的誓言。
西乡漪恍然悟了,原来一切许诺都需要付出达成的代价,而“永远”的代价对他们这种人来是最沉重。
“我想变强,我想回去,我想堂堂正正地站在你面前护着你......对不起......”
她的心像被钝刀切割一样疼。看着这个她护了这么多年的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终究还是妥协了。
“好。”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耳边回荡,遥远而平静,“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
——
永昌帝的恩宠,来得快,去得也快。
西乡漪成了永昌帝的妃嫔,却从未真正被他正眼瞧过。他爱看她的舞,新鲜她的异域风情,始终只是将她当作一个玩物。不到半年宫里又来了新的美人,年轻貌美能歌善舞。
西乡漪,迅速被遗忘在了深宫的角落。
丽妃看着失宠的西乡漪,眼中闪过一丝算计。:“你在宫里也没什么意思,不如自请出宫,为陛下效力。你懂西域诸国语言,又能歌善舞,出宫开家酒楼最合适不过。总比老死在这深宫里强。”
丽妃没有放过榨干她的最后一丝利用价值,她派人将西乡漪召到面前,施舍般引诱她上钩自己的“计划”。
“皇上对你腻了,你待在宫里也不过是老死。不如自请出宫,为陛下效力。”
“效力?”西乡漪挑眉嘲讽。
“你懂西域语言,又能歌善舞,出宫开家酒楼最合适不过。”丽妃,“我帮你给陛下请职,任你去收集西域情报、联络丝路。这样.......岂不比老死宫中强?你觉得呢。”
西乡漪跪在永昌帝面前自荐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这里,为行夏铺路。
皇帝早就对她没了兴致,准了她的请求,既然要为大垚做事便赐了她新名——“东乡妃”。
西乡女,东乡妃。
西乡女为东乡妃。
一字之改,割断了她与故国最后的牵连,也寓意着她从此效忠大垚。
——
出宫那,西乡漪最后一次来到质子宫。微生行夏站在院中,少年已经比她高出了半个头,轮廓被磨难打磨出青年的棱角,稚气渐褪后底色里的绝美俊逸悄然浮现。
“姐姐要走了。”她轻声,声音里带着几分不舍。
微生行夏突然紧紧抱住她,力道大得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等我,姐姐。等我变得强大,一定来接你。我会带你离开这里,带你回你的丝路,看你生长的胡杨林。”
西乡漪抚摸着他的头发,像多年前那样温柔而缱绻:“我等你。”
醉胡庭原只是西市一间不起眼的酒楼,西乡漪接手后将它彻底翻修了一番。她将龟兹的风情融入其中,挂起了驼铃,摆上了西域的地毯,请来会做胡食的厨子。
她用着自己在丝路的人脉,凭着自己精湛的舞技,使着自己在宫里学来八面玲珑的手腕,很快将醉胡庭变成了连接大垚与西域的枢纽。商队在这里歇脚,商贾在这里洽谈,而西乡漪,坐在二楼的雅间里隔岸观火。
人人都知道醉胡庭的东乡妃心高气傲,非寻常热无人可窥她盛容。但无人知晓她再次守身如玉,只是为寥着那个蕈鵏质子。
她学会了垚国的官话,学会了珠算账目,学会了长袖善舞。她成了皇帝手中好用的十二臣——“东乡妃”。
只是安静独处无需圆滑时,她又是那个在丝路踩着舞步自然生长的西乡漪。
窗外又见满月。月光清冷,洒在她身上像一层薄霜保护着她。
轻轻哼起母亲教她的第一支曲子,情不自禁足尖点地,在窗前跳起了一支无声的胡璇。
月光洒满空庭,仿佛还是从前宁静祥和的夜晚。屋檐下坐着眉眼含笑的少年,看着她轻声夸赞:
“姐姐跳得真好。”
西乡漪停下舞步,望着窗外两人唯一能同见的月亮,轻声回应:
“你觉得好看,姐姐永远都跳给你看。”
“永远吗?”少年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永远。”西乡漪对着月亮轻声着。
她会等他,无论多久。就像多年前许下的承诺: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离。
而那遥遥无期的等待,才是这深宫之外,最漫长的煎熬。
而那道执念会一直支撑着她,在这繁华而冰冷的京师日复一日地等下去——哪怕青丝变成白发,哪怕岁月耗尽了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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