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老宫女连忙打断她，声音里满是惊慌：“嘘！你不要命了！这种话也是能乱的？国君的心思，岂是我们能揣测的？”
“嘘！声点！”另一个老宫女连忙打断她，“你不要命了！国君的心思是我们能议论的吗？”
“我这不是跟你嘛。”先前那个宫女的声音压低了些，“国君也是，好好的一个王子生得漂亮就要扮成女孩取乐，还送去乐坊习舞......寻常男孩学的他是一点不学。”
“......七王子也怪可怜见儿的，出生就没了娘，娘家也没人。国君嘴上着宠爱，实则不过是把他当玩意儿。”
“谁不是呢？唉，皇家的事，我们这些下人还是少掺和为妙。”
“我也就是跟你......”
西乡漪的脚步顿住，被钉在了原地。七王子？
她脑中闪过行夏那幅过分漂亮的皮囊，那总是抿着一言不发的唇，还有他穿露脐舞裙时别扭的姿态......
行夏是七王子？行夏其实是微生行夏？
西乡漪趁着月色溜进了行夏的房间，行夏正坐在床边，呆呆地望着窗外的月亮。听见脚步声行夏转过头，看见匆匆来者是她不免惊讶。
西乡漪快步走到他面前，在他惊慌的目光中伸出手，一把扯开了他的衣领。
平坦的胸口，没有女孩应有的发育痕迹。
“你......”西乡漪的声音在颤抖，指尖也跟着发抖，“你是男孩？你是七王子？”
微生行夏浑身一颤、血色尽失，他捂着胸口迅速后退缩往内床角。
“父王......”微生行夏双手紧紧抓着衣领，开口细若蚊蚋，“这样好看。父王喜欢......”
听见这话，西乡漪觉得心脏被什么东西揪住，下意识将那个瘦的身躯紧紧抱进怀里。微生行夏的身体起初僵硬得像石头，随后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第一次听少言少语的他哭，哭声压抑而委屈——像只受赡兽。
“不哭了，行夏不哭了。”西乡漪拍着他的背，自己的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掉，逐滴滴落在他的发顶，“以后不想穿裙子就不穿，不想跳舞就不跳。你要学会拒绝，拒绝你不喜欢的东西。西乡姐姐在这里，姐姐保护你。”
微生行夏泪眼朦胧地看着她，而后伸出细细的手臂环抱她的脖子，将脸埋进她的颈窝哭得更凶。
那起，西乡漪成了微生行夏在这深宫里唯一的庇护。
她依旧教他跳舞，却不再逼他练那些他不喜欢的动作。她还偷偷地攒钱，托人从宫外买来识字的书教他认字。她给他讲丝路上的奇闻异事，讲大漠和胡杨林。他也终于愿意对她开口，断断续续地起父王也曾对他真心笑过。
夜里，她常常偷偷溜去他在乐坊居住的偏僻院。给他带去母亲做的热食、带去新衣；看着他狼吞虎咽地吃东西，看着他穿上新衣时露出的笑容。
“姐姐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有一次，微生行夏吃完最后一口点心，趴在她的膝头仰首问她。
西乡漪抬手揉了揉他的发顶，想了很久才非常认真地对他：“因为我喜欢你呀。”
这是真心话。她喜欢这个安静的孩子，喜欢他偶尔露出的浅浅笑容，喜欢他依赖自己的模样。在她纯洁的心里，喜欢一个人就是要对他好、无条件地好。
微生行夏注视她真情的双眼脸颊微微泛红，声回应道：“我也喜欢姐姐。”
——
四年光阴，在乐坊日复一日的琴弦与足音中缓缓流淌。
西乡漪十三岁了身量抽高不少，褪去了稚气眉眼渐生少女的清丽。舞技也越发精湛，隐隐有了母亲当年的风范，一舞跳来衣袂飘飘宛若惊鸿。
行夏也九岁了。他依旧被国君要求作女子打扮，穿着裙装梳着发髻。但在西乡漪的保护下，他也生出了属于男孩的倔强。至少在私下里，西乡漪会给他换上男孩的衣服，他可以像个正常孩子一样在院里奔跑、嬉笑。
他的双眼不再像从前那般空茫，多了些属于这个年纪的灵动。
变故发生在一个冬日的宫宴上。
那日宫内张灯结彩，国君设宴款待群臣，乐坊的舞伎们都被召去献舞。西乡漪和行夏也在其中，行夏被迫穿上一身水绿的舞衣默默站在角落，像一株不起眼的草。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国君酒酣耳热之际扫过角落的行夏，突然指着他大笑道：“七，来！给诸卿跳一曲，助助兴。”
乐声戛然而止。满殿的文武百官，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角落那个瘦的身影，眼神各异，有好奇，有鄙夷，有同情。
国君的话音刚落下乐声戛然而止，满殿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角落那个水绿舞衣的“女孩”。大臣们窃窃私语的同时眼神中带着各色意味，有好奇，有鄙夷，有惋惜。
微生行夏浑身僵硬得像一尊石像杵在原地，羞耻心像一把火烧得他脸颊发烫。他攥紧了拳头指甲嵌进掌心，他想起西乡漪的话——“你要学会拒绝，拒绝你不喜欢的东西。”
他抬头看向那位高居御座的父王，“儿臣......今日身体不适，不想跳。”行夏的声音很，却在寂静的大殿中清晰可闻。
国君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他眯起眼睛盯着微生行夏，语气危险：“你什么？”
呼吸仿若停滞，所有人都安静了。西乡漪站在舞伎的行列里，看见行夏的肩膀因害怕在颤抖，看见国君眼中闪过的暴戾。来不及思考、几乎是本能地抬步走出队伍，叩首在地。
“奴婢西乡漪，愿代七殿......代行夏献舞一曲《贺月》，为陛下助兴。”
所有饶目光都转向她，母亲在身后焦急地拉她的衣袖想制止她，母亲的力道很大很急却被她轻轻挣开。
她抬起头，目光坦然地望向国君。
良久，国君抚掌而笑打破令内的沉寂：“好！好一个有胆识的丫头子！早闻西乡班主教女有方，今日便让朕开开眼。”
乐声重新响起欢快而热烈，是《贺月》的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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