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金属碎片紧贴着胸口，冰冷死寂了不知多少岁月，此刻却像一枚被投入死水中的烧红烙铁，轻轻一震。
没有光华万丈，没有能量奔涌。
只有一股极细微、却苍凉到令人神魂战栗的古老气息，如同沉眠的史前巨兽在无梦的长眠中，无意识地翻动了一下身躯。
微不足道。
却让石像下那双混沌漩涡般的眼眸，骤然凝固。
“…这东西…”
沙哑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所有平静，干涩的语调被一种难以置信的惊骇撕裂，甚至带上了一丝…颤抖？
“…怎么会在你身上？”
针对林风神魂的恐怖吸力，如同被无形的刀锋斩断，瞬间消失。
林风噗通一声摔回粘稠的黑水里，脑子嗡嗡作响，左眼的灼痛缓缓褪去，混沌源火惊魂未定地蛰伏回深处。
他茫然地摸着胸口那再次恢复冰冷的金属碎片。
这玩意…什么来头？
青袍人僵在原地，嘴巴微张，看看林风，又看看石像方向，一副活见鬼的表情。白璃周身被凝固的空间也恢复了正常，她指尖微动，无声地将林风护在身后，清冷的眸子看向石像，警惕不减，却多了一丝深沉的思索。
死寂。
只有黑水流动的汩汩声，和林风压抑的咳嗽声。
石像下的阴影里，那混沌双眸死死“盯”着林风胸口的位置，仿佛要穿透他的血肉，将那块碎片看得清清楚楚。
良久，那沙哑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充满了无法理解的困惑和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
“不对…感觉很像，但…太弱了…弱得几乎熄灭…而且…味道也不全对…”
它像是在努力分辨一件绝不可能出现在簇的物品。
“子…”它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审慎，“你胸口那东西…从哪来的？”
林风喘匀了气，抹了把脸上的黑水，左眼警惕地盯着那片阴影。这老怪物前一刻还要抽他本源灵火，现在却因为一块碎片态度大变？
“捡的。”他哑声道，没实话。星门废墟的事，牵扯太大。
“捡的？”那声音提高了一丝，明显不信，却也没有逼迫，反而陷入了沉默。
哗啦…哗啦…
锁链轻轻拖曳，显示着其主人内心的不平静。
又过了好一会儿，那声音才缓缓响起，语气变得异常复杂，贪婪和杀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慨？甚至有一丝…忌惮？
“罢了…不管你是怎么得到的…既然它选择了你…”
它顿了顿，混沌双眸中的漩涡缓缓旋转。
“我们…或许可以谈谈。”
谈谈？
林风一愣，青袍人和白璃也交换了一个眼神。这转折有点太快了。
“谈什么？”林风没有放松警惕。
“一场交易。”那声音变得平稳了些，却依旧带着那股子久居上位的漠然，“你帮老夫一个忙。老夫…便送你们一场造化，并指点你们离开这冥河死地。”
“帮忙？”林风皱眉，“以前辈的通手段，还需要我这点微末修为帮忙？”
“哼。”那声音冷哼一声，“若非被这‘镇神链’锁住了根源，磨灭了九成九的神通，区区冥河，岂能困住老夫？至于那上面的蠢货，吹口气也就灭了。”
它语气中带着一股压抑的狂傲和不甘。
“老夫需要你做的，并不难。对你而言，或许还是大的机缘。”
“看到缠绕老夫的这些锁链了吗？”它微微晃动身体，那些粗大的、闪烁着幽暗符文的锁链发出沉闷的声响，“其上符文，蕴含一丝极微弱的‘寂灭’法则之力，随能镇封老夫，在无尽岁月中，却也被老夫的本源之力侵蚀、渗透。”
“你的混沌源火，位阶极高，虽弱，却恰好能引动、并缓慢吞噬那丝‘寂灭’法则与老夫本源之力交织形成的‘锈蚀’。”
“你要做的，就是催动源火，灼烧这些锁链，尤其是与石像连接的那几处关键节点。”
“不必担心损坏锁链，这玩意结实得很。你只需每日灼烧片刻，持之以恒，终有一日，能助老夫削弱一丝封印。”
林风心脏猛地一跳。
灼烧蕴含寂灭法则的锁链？用混沌源火？这老怪物的轻巧，一个不慎，引动寂灭法则反噬，或者被这老怪物的本源之力污染，他立刻就是灰飞烟灭的下场。
但这风险之汁似乎也藏着机遇？混沌源火吞噬寂灭法则？哪怕只是一丝…？
“造化呢？”林风没有立刻答应，反问道。
那混沌双眸似乎眯了一下，对林风的冷静有些意外。
“造化？”它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诱惑，“老夫虽被封印，但见识犹在，指点你如何真正炼化体内那混沌灵果和冥炎死气，让你这乱七八糟的力量归于一统，而非现在这般苟延残喘，轻而易举。”
“甚至…教你如何温养壮大那缕混沌源火，也并非不可。”
“至于离开…”它顿了顿，“冥河九曲，遍布死局，没有老夫指点，你们穷尽万年也休想找到生路。”
条件开出来了。
风险巨大，回报也诱人。
林风沉默不语，快速权衡。体内三股力量依旧是个随时会炸的炉子，白璃重伤，青袍人身份不明，外面还有没有其他危险也不知道。这老怪物虽然被锁着，但刚才那一眼之威太吓人…
“我们怎么信你？”林风抬头，直视那混沌双眸，“帮你削弱了封印，你翻脸不认人怎么办？”
“信？”那声音发出一声干涩的嗤笑，“老夫‘幽寰’，纵横星海之时，一言便可定万千星辰生灭，岂会欺瞒你一个辈？”
幽寰？没听过。口气倒是大得没边。
林风不为所动：“空口无凭。”
石像下沉默了片刻。
哗啦啦…
锁链响动，一枚东西从阴影中被抛了出来，落在林风面前的黑水里。
那是一枚鸽卵大、通体浑圆、呈现出混沌色彩的珠子，表面光滑，内部有氤氲雾气缓慢流转，散发着精纯平和的能量气息。
“此乃‘混沌元灵珠’，是老夫平日无聊，凝练簇逸散的混沌气息所化。蕴含的能量虽不及那灵果狂暴，却更易吸收炼化，足以稳住你体内乱局，并让你修为精进一层。”
“算是定金。”
“你若应下，便开始吧。每日灼烧锁链两个时辰即可。”
林风看向白璃。
白璃眸光微闪，轻轻颔首。这珠子没问题，确实是精纯的混沌能量，而且无比温和。
青袍人也盯着那珠子，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神火热，但没敢动弹。
林风深吸一口气，趟前几步，捡起那枚混沌元灵珠。珠子入手温润，一股舒畅平和的气息顺着手臂蔓延，体内躁动的力量都安静了几分。
好东西。
他握紧珠子，抬头看向那巨大的石像和缠绕的锁链。
“好，我答应你。”
他不再犹豫，艰难地趟水走到一根最为粗大、深深嵌入石像基座的锁链前。
盘膝坐在冰冷的黑水中，将混沌元灵珠含入口中，磅礴温和的能量瞬间化开，滋养着干涸的经脉和神魂。
他闭上眼，集中全部意志，心翼翼地，引导着左眼深处那缕微弱却位阶极高的混沌源火，顺着经脉，缓缓汇聚到指尖。
噗！
一点豆大的、灰白色的火苗，在他指尖艰难地燃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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