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娘子点破丫的心思后，钱多多这当爹的，自然也看出了苗头。起初，他并没太当回事，只觉得是孩子家玩闹。可渐渐地，他发现闺女往学堂跑得忒勤快，提起“石头哥”时眼睛发亮，这才后知后觉地警醒起来：坏了！自家水灵灵的白菜，怕不是要被那来历不明的子给拱了？！
这夜里，钱多多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烙饼”，怎么也睡不着。柳娘子被他吵得心烦，嗔道：“你大半夜不睡觉，折腾啥呢？”
钱多多一骨碌坐起来，压低声音，愁眉苦脸地：“俺愁啊！咱家丫……你看她那样儿，八成是……是看上杜大人护着的那个石头了！”
柳娘子白他一眼：“看上咋了？石头那孩子不好吗？识文断字，模样周正，性子也稳当。”
“好？好啥好！”钱多多急得直拍大腿，“你忘了他啥来历了？东厂都来要过人！杜大人和红姑当宝贝似的藏着掖着，指不定背着多大麻烦呢！咱丫嫁给他？那不是跳火坑吗？再……” 他眼睛滴溜溜一转，开始拨拉心里的算盘珠子，“再，他一个孤儿，没家没业，连个像样的房子都没有！将来拿啥娶媳妇？拿啥养家？难不成让咱丫跟着他喝西北风？咱就这一个闺女，可不能往穷坑里推！”
柳娘子叹了口气：“我看你是钻钱眼里了！孩子好，比啥都强。杜大人能亏待他？”
“那可不准！”钱多多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杜大人是清官，自个儿都两袖清风！能贴补他多少？俺得为闺女长远打算！” 他越想越觉得亏，“不行！这门亲事，俺不同意！除非……除非那子能拿出像样的彩礼来！”
“彩礼？”柳娘子被他气笑了，“孩子才多大？你就琢磨这个？”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钱多多振振有词，“这事得提前算计！俺得摸摸底，看看那子到底有多大‘钱途’！” 他掰着手指头开始算：“你看啊，他现在是靠着杜大人，可杜大人能管他一辈子？他念书是好，可考功名那是猴年马月的事？就算考上了，一个穷秀才，俸禄也没几个子儿……除非……除非杜大人把那个银矿……分他一股？那不可能！朝廷盯着呢……或者，他那个神秘的舅舅曹公公，能私下贴补他？可太监的钱，拿着烫手啊……”
他越想越复杂，越算越头疼，仿佛已经看到了闺女跟着石头吃苦受穷的场景，心疼得直抽抽。“哎呦喂！这可咋整啊！俺的丫啊！爹得给你找个家境殷实的！至少……至少也得像屯东头张屠户家子那样，家里有两间瓦房、一副肉摊子的！对！张屠户家子就不错！人实在，家底厚实！嫁过去顿顿有肉吃！”
柳娘子听他越越离谱，懒得再理他，翻身睡去了。钱多多却毫无睡意，瞪着眼睛望着漆黑的房梁，脑子里两个人打架：一个“闺女幸福要紧，石头是个好孩子！”另一个“贫贱夫妻百事哀！没有钱，啥幸福都是空的！” 他心里的算盘拨拉了一夜，噼里啪啦，却始终没算出个所以然来。
钱多多这“嫁女愁”，真是愁到了骨子里。
在他眼中，女儿的幸福，仿佛真能用一个算盘算清楚。
可这世间最珍贵的情意，又岂是金银可以衡量的？
他这个抠门爹，最终能算明白这笔“幸福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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