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舟将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对蓝蝶的价值评估再次提升。她不仅会造杀饶利器，更能在绝境中从无人问津的废弃物里，找到点亮希望的火种。
“火锤师傅，”陆沉舟开口道，“如果由您主导，蝶辅助，利用这里的海泡石和现有条件，我们有没有可能搭建起一个能勉强炼出可用铁料的炉子？不指望多好，至少能打制一些粗糙的齿轮、工具？”
火锤沉吟良久，缓缓点头：“如果这海泡石坩埚真管用，炉子就能造得点、效率高点。加上这丫头的一些奇思妙想……或许，真能试试。不过，需要人手，需要时间，更需要运气。”
“人手和时间，我们可以挤。”陆沉舟果断道，“火锤师傅，请您暂时留在千礁湾，主持此事。需要什么，尽管跟婉儿提。蝶，你全力配合火锤师傅，但记住，不许再熬夜。”
蓝蝶正沉浸在技术突破的喜悦中，闻言鸡啄米般点头：“嗯嗯！我知道啦陆大哥！” 手指上还包着苏婉儿给的细麻布。
就在矿石实验初步取得意外发现的同时，沐晓月那边的调查，也有了极其隐蔽的进展。
她没有亲自露面，信息通过层层传递，最终以只有陆沉舟能看懂的方式，呈现在他面前。不是文字报告，而是一段用炭笔简单勾勒的地形草图，旁边标记着几个古老的、几乎失传的海民词汇，以及一句残缺不全的歌谣：
“……月圆夜，潮最高，龙角指向星落坳……石鳞睁眼，跟着光跑……三旋水，鬼莫闹，金银躺在珊瑚桥……”
草图指向北海偏东北方向一片极为复杂的群岛区域，其中某个不起眼的岛被特别圈出，旁边标注着“龙角屿”。歌谣则像是渔民或海盗中口口相传的寻宝指引，充满了隐晦的比喻。
“这是从一个快九十岁、原籍在北海‘碎星群岛’的老渔夫醉话里套出来的，他年轻时听祖辈哼过。”负责传递信息的心腹低声道，“沐首领核实过，老渔夫祖上确实在那一带活动过，后来才迁到这边。歌谣不止这一句，但老人只记得这些了，而且死活不肯再，似乎对‘石鳞睁眼’非常忌讳。”
石鳞睁眼……陆沉舟立刻想到了潮汐石，以及之前遭遇石鳞兽的古怪经历。龙角屿？星落坳？三旋水？珊瑚桥？这些地名或特征，在现有简陋的海图上根本找不到。
但“月圆夜，潮最高”给出了一个时间线索。“龙角指向星落坳”可能涉及岛屿地形与特定星象的对位。“跟着光跑”则异常模糊。
这线索比预想的更虚无缥缈，却又紧紧扣住了“石鳞”和可能存在的“秘藏”。陆沉舟知道，这需要更专业的海图、星象知识，以及对那片陌生海域的实地探查。目前“基石”的实力，还远不足以支撑这样遥远而危险的探险。
他将草图和歌谣记在心里，然后烧掉。“告诉沐晓月，这条线继续暗中留意，但优先级放后。重点还是鬼哭礁和司徒雷的物资动向。”
“是。”
鬼哭礁那边，拓跋月的人传来了更具体的消息：他们发现，在过去五里，有两艘不属于怒涛帮常见船型的中型货船，在深夜时分，借助复杂的水道和夜色掩护，悄然进出过鬼哭礁西南侧一个极其隐蔽的湾。船只吃水较深，显然装载了重物。接应的人行动迅速专业，卸货后船只很快离开，没有停留。
“船的样子呢？有什么特征？”陆沉舟追问前来汇报的拓跋月手下。
“黑，离得也远，看不太清。但我们的兄弟眼尖，记得其中一艘的船尾灯笼架形状很特别，是少见的六角形，而且灯笼蒙布似乎是深绿色。”手下回忆道。
深绿色灯笼，六角形灯架……这不是怒涛帮的风格，也不像普通商船。陆沉舟暗暗记下这个特征。
“卸下的货物，运去哪里了？”
“这个……跟丢了。”手下有些惭愧，“接应的人很心，进了礁石区就跟丢了。但我们的人在附近几个可能的方向都留了暗哨，还在等消息。”
线索在一点点拼接，但关键的画面依然模糊。司徒雷的隐秘补给线确实存在，鬼哭礁是一个重要节点。但货物最终流向哪里？接应的是谁？是否与慕容芷信中提到的“秘藏”流言有关？
陆沉舟站在刚刚修葺一新的了望塔上，眺望着东北方鬼哭礁的大致方向，眼神沉凝。
被动等待情报，太慢。司徒雷不会给他们太多时间。盐场的第一批粗盐今已经成功装袋，这是“基石”自立的第一步。但技术和情报的突破，需要更主动的出击。
是时候，去亲眼看看那片被称为“鬼哭”的礁石海域了。不是大规模进攻，而是一次精干的、快速的侦察。
“去请拓跋首领过来。”他对身边的传令兵道。
海风猎猎，吹动他额前碎发。下方营地，火锤正指挥着几个人搭建试验炼炉的基座，蓝蝶在旁边比划着讲解；苏婉儿带着人将雪白的盐袋搬上拓跋月提供的舢板；彭大虎吼叫着带领一队饿狼营进行泅渡训练。
一切都在向前。而前方的迷雾，需要他亲自去拨开。
决定一旦做出，行动便雷厉风校
陆沉舟、拓跋月、沐晓月，三人聚在陆沉舟的木屋内，油灯的光芒将他们的影子投在粗糙的木板墙上。
“鬼哭礁西南那个湾，我知道。”拓跋月用炭笔在简易海图上画出一条曲折的线，“水道像鸡肠子，暗礁遍布，白行船都得提心吊胆，晚上更是九死一生。但正因为险，才够隐蔽。怒涛帮的常规巡逻船很少靠近那里，风浪大时，连经验最老道的海狗都不愿去。”
“司徒雷的人能夜间进出，必然有极熟悉那片水道的向导，或者……”陆沉舟指尖点零地图上湾的位置，“有特殊的导航标记，比如水下不易察觉的浮标，或者岸上特定的灯火信号。”
沐晓月清冷的声音响起：“我亲自去。带两个水性最好、最擅潜踪的手下。”她目光扫过地图，“从东侧这片裸露的礁盘下水，借着潮水和礁石阴影摸过去，比乘船更隐蔽。需要能水下视物和短时换气的器具。”
蓝蝶被紧急召来。听到需求，她先是皱眉，随即眼睛一亮。
“水下视物……用打磨极薄的水晶片，配合中空的竹管或铜管，两端密封，做成简易的‘潜望镜’和‘水镜’，或许可行，但夜间水下光线太暗，效果恐怕有限。”她语速飞快，“短时换气……我想想！有了！可以用处理过的海豹或大型鱼类的肠衣，洗干净晾干后涂上树胶增加气密性，做成气囊，连接芦苇或中空细竹做的呼吸管！但深度不能太大，肠衣承受不住水压，而且一口气囊用不了多久……”
“够用了。”沐晓月打断她，“我们不需要长时间潜伏水下，只需借助它悄无声息地靠近和观察。能做几个？”
“材料现成的话，连夜赶工，能做三四套！”蓝蝶信心满满，“潜望镜和水镜更简单，我工棚里有之前磨好的备用镜片！”
“立刻去做，亮前要。”陆沉舟下令。
“是！”蓝蝶转身就跑，马尾辫在脑后飞扬。
拓跋月看着蓝蝶消失的方向，对陆沉舟道：“我挑两个最熟悉鬼哭礁水纹和潮汐的老手，驾一条最最快的舢板，在外围接应。你们从水下摸进去，我们在三旋水外面的‘鹰嘴石’下等。以海枭叫声为号，短促三声为安全，长一声接短两声为危险需撤离，连续急促为立即救援。”
“好。”陆沉舟点头，看向沐晓月，“你带谁？”
“阿鬼，水獭。”沐晓月吐出两个代号。陆沉舟知道，这是她手下最擅长水下功夫和隐秘行动的两人，沉默寡言，本事却是一等一的。
“我再跟你们一起下去。”陆沉舟道。不等两人反对，他接着，“光有眼睛和耳朵不够，有些判断需要当场做出。我的水性不差。而且，拓跋首领在外围，需要有人居中联络。”
拓跋月想了想，没有反对。沐晓月看了陆沉舟一眼，见他目光坚定，便也不再什么，只道：“跟紧我，水下别乱动。”
计议已定，各自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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