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巨大的石门在龙王奥伯隆身后缓缓合拢，将山外凛冽的寒风与那片不祥的火光，彻底隔绝。
雷鸣般的龙吼还在山腹中回荡，但王座大厅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
战争的阴云压在每个生灵的心头，空气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肖恩感觉自己的后背都湿透了，一半是刚才催动精神力出的虚汗，另一半是被吓出来的冷汗。
他成了“龙族的人”。
他刚刚还管那头威严的古龙叫了“父亲”。
而他曾经的同胞，正集结在山下，要以“叛徒”的名义审判他。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魔幻，他的大脑处理器已经彻底过载，只能本能地维持着脸上的平静。
“肖恩，你累不累？”
伊格瑞丝的声音将他从混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女孩扶着他，那双金色的眸子仔仔细细地在他脸上扫来扫去，里面再没有之前的半点真烂漫，全是毫不掩饰的心疼和担忧。
“是不是刚才消耗太大了？都怪那个菲尼克斯！非要跟你比！”
公主殿下完全没压低声音，这番抱怨清晰地传遍了全场。
仍然滞留在大厅里的精灵使团成员们，一个个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肖恩咧了咧嘴，想点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厉害。
他确实感觉身体被掏空了，精神上的疲惫远比身体上的更甚。
龙后希尔维娜走了过来，她脸上带着一贯温和的微笑，仿佛外面那三万大军只是来郊游的。
“孩子，先坐下歇歇吧。”
她拍了拍伊格瑞丝的手，又对肖恩。
“外面的事，交给奥伯隆他们就好。”
她的语气有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但肖恩却一点也安不下心来。
那可是三万人类大军，不是三万只兔子！龙族再强，这也不是一场轻松的战斗。
然而，就在这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的紧要关头。
一个不合时夷身影，再次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菲尼克斯·逐星者。
他站直了身体，那身华贵的精灵服饰上沾染了些许灰尘，惨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他无视了周围那些巨龙长老们投来的不悦视线，也无视了龙后那带着警告意味的微笑。
他的脚步很稳，一步一步，径直走到了肖恩和伊格瑞丝的面前。
肖恩心里咯噔一下。
大哥，你又想干嘛？
这都火烧眉毛了，你不会还惦记着你那首诗吧？
“伊格瑞丝殿下。”
菲尼克斯开口了，声音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之前那个崩溃瘫倒的人不是他。
“刚才的对决，是我输了。”
他竟然坦然地承认了自己的失败。
这份干脆，反倒让肖恩有些意外。
伊格瑞丝秀眉一蹙，把肖恩往自己身后又拉了拉，摆出了护食的姿态。
“输了就输了，你还想怎么样？”
菲尼克斯没有理会她的敌意，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力量，强大而危险。”
“诗歌，空灵却虚无。”
“我承认，在这些领域，肖恩先生的境界远高于我。”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
“但，身为精灵王子，我此次前来，除了交流，亦是为殿下献上我族最诚挚的礼物。”
“这份礼物，无关胜负，只代表着永恒森林对巨龙山脉的敬意，以及……”
他停顿了一下，那双碧绿的瞳孔里，终于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属于他自己的光芒。
“以及，我对您不变的倾慕。”
肖恩在旁边听得眼皮直跳。
不是吧，阿Sir！
外面都要开片了！你在这儿搞表白？
你看看周围那几位龙族长老的脸色，脸都快跟格罗姆酋长一个色儿了！
“没兴趣！”
伊格瑞丝想也不想，直接拒绝。
她现在满心都是肖恩的安危，哪里有空看什么礼物。
“你的那些东西，又大又吵，还差点山人，我才不要。”
公主殿下的直白，像一把刀子，又狠狠捅进了菲尼克斯的心窝。
菲尼克斯的身体微不可查地晃了一下。
他深吸一口气，没有再多废话，只是缓缓地，从自己胸前的内袋里，取出了一个由月光丝线编织成的柔软布袋。
他心翼翼地解开袋口的束绳，动作虔诚得像是在举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所有生灵的呼吸，都在这一刻，不由自主地放轻了。
哪怕是那些对精灵王子极度不耐烦的龙族长老，也都被他的动作所吸引。
当布袋被完全打开的那一刻。
“嗡——”
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光，从那的袋口中，绽放了出来。
那不是火焰的灼热之光，也不是奥术的神秘之光。
那是一种……生命的，自然的，纯净到极致的光。
光芒柔和，却无法直视。
整个王座大厅，都被这光芒所笼罩。
穹顶的虚假星空黯然失色，墙壁上燃烧的巨型火把也变成了昏黄的烛火。
在这片光芒的笼罩下，肖恩感觉自己身体的疲惫感正在迅速消退，就连精神上的倦意也被一扫而空。
他甚至能闻到一股混合着清晨露水、初生嫩芽和雨后泥土的清新气息。
太舒服了。
菲尼克斯缓缓伸出手，将布袋中的东西，托在了掌心。
那是一枚宝石。
一枚约莫有鸽子蛋大，通体呈现出一种梦幻般的翠绿色，呈完美水滴状的宝石。
它就那样静静地躺在菲尼克斯的手中，但肖恩却感觉，自己看到的不是一枚宝石。
而是一整片浓缩的，活着的森林。
他能看到光线在宝石内部折射，仿佛林间斑驳的树影。
他能看到无数细的光点在其中流淌，仿佛林中飞舞的萤火。
他甚至能“听”到，从宝石深处传来的，若有若无的，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和溪水流过石涧的叮咚声。
这……这是什么东西？
“精灵宝钻，‘林语之心’。”
菲尼克斯的声音，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骄傲，在这片光芒中响起。
“它由我们精灵族第一代大德鲁伊，耗费千年心血，从世界树的枝干上，凝聚一滴最精纯的生命原液而成。”
“它蕴含着一整座永恒森林的呼吸，佩戴它的人，将百病不侵，万邪不近，并且能聆听万物的声音。”
他的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种属于精灵王子的，极致的优雅与自信。
他托着这枚举世无双的宝钻，缓缓地，向着伊格瑞丝递了过去。
“伊格瑞丝殿下，虚无的力量终将消散，华丽的诗篇也可能被遗忘。”
他瞥了一眼肖恩。
“唯有这凝聚了时间与生命精华的瑰宝，才配得上您永恒的美丽。”
菲尼克斯伸出手，将那枚流淌着整片森林光辉的“林语之心”，高高举起，递到了伊格瑞丝的面前。
他相信，没有任何一个雌性生物，能够拒绝这样的礼物。
他等待着，等待着伊格瑞丝那震惊、欣喜、乃至狂热的反应。
然而。
伊格瑞丝连看都没看那枚璀璨的宝钻一眼。
她只是伸出自己的手，拿起肖恩胸前那朵已经变回纯粹能量体，平平无奇的魔法白花，心翼翼地吹了吹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
然后，她仰起头，看着肖恩，满脸全是幸福的傻笑。
“你看，还是你送我的花更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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