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驶离了黑风山地界，重新回到那条颠簸的废弃伐木路。车内的气氛却与来时截然不同，少了几分压抑，多了几分劫后余生的轻松，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
轻松，是因为他们成功解决了一个A级威胁，拯救了（虽然未能救回所有队员）可能波及江城的危机，并且林九的实力得到了关键性恢复。
沉重，则是因为那五具被吊在藤蔓上、已然干瘪的队员遗体，被他们心地收敛，此刻正安静地躺在车辆的后备箱里。他们是这次行动的代价，也是即将面对的内部风波的第一道涟漪。
“那个姓李的王鞍，要是敢叽叽歪歪，胖爷我……”王胖子一边开车，一边愤愤不平地嘟囔，但话没完，就被副驾驶上的苏晓用眼神制止了。
苏晓揉了揉依旧有些刺痛的太阳穴（精神污染的残余影响），低声道：“回去后，一切按程序汇报。重点是确认腐渊之触已被清除，黑风山威胁等级下降。至于李特派员……见机行事。”
她的目光透过后视镜，看向后座闭目养神的林九。此时的林九，气息内敛，面色红润，与之前那个虚弱不堪的样子判若两人。苏晓能感觉到，这次黑风山之行，林九收获巨大，这让她心中稍安。在即将到来的风波中，林九的实力是他们最大的底气。
林九看似在休息，实则正在内视己身。丹田内，那枚“木灵之种”如同一个的绿色星辰，缓缓旋转，散发着宁静的生机。经脉中，银绿交织的能量如同溪流，平稳而有力地流淌着，不断滋养和强化着他的身体。虽然距离前世境界依旧遥远，但至少，他已经重新握住了力量的缰绳。
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木灵族赠送的那枚“叶笛”，冰凉的触感中蕴含着自然的韵律。同时，他也分出一丝心神，关注着放在口袋里的那颗“腐化核心”。这东西冰冷而死寂，像一块普通的黑色石头，但他能隐约感觉到其内部凝固的庞大暗能，绝非凡物，需要谨慎处理。
车辆驶入江城外围的军事检查站。手续比以往更加繁琐严格，士兵们的眼神中也带着紧张和疲惫。城内的景象比他们离开时更加萧条，街道上行色匆匆，店铺大多关门，只有官方设立的物资配给点排着长队。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恐慌和不安定的气息。
回到749局江城分部所在的地下基地，气氛更是诡异。
迎接他们的并非表彰或关切，而是两名面无表情、穿着黑色制服、气息冷峻的内勤人员。
“苏晓中尉，王建国（王胖子本名）同志，林九先生。”为首一人语气平板地道，“李振纲特派员在会议室等候，请三位立刻前去汇报黑风山行动情况。”
连口气都来不及喘，直接召见。来者不善。
苏晓和王胖子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林九则神色平静，仿佛早有预料。
会议室内，气氛压抑。
新任特派员李振纲，约莫四十岁年纪，梳着一丝不苟的背头，戴着金丝眼镜，穿着笔挺的制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公式化的冷漠。他坐在主位，身后站着两名显然是心腹的随员。
他没有让三人坐下，目光如同扫描仪般扫过他们，尤其在林九身上停留了片刻，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
“苏晓中尉。”李振纲开口，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汇报吧。关于你们未经批准，擅自脱离岗位，潜入高度危险区黑风山的全部经过，以及……结果。”
他将“未经批准”和“擅自”两个词咬得格外重。
苏晓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意，尽可能客观、简洁地汇报了行动过程，从发现失联队最后信号，到遭遇藤蔓和低语，最终在林九的努力和突然出现的“本地土着”（她谨慎地没有直接提木灵族）帮助下，成功清除源头“腐渊之触”的经过。她重点强调了清除威胁的结果，并提到了队员的牺牲。
“……综上所述，虽然过程存在风险，但行动成功消除了一个潜在的b级（她稍微降低了评级）异常威胁，避免了事态进一步恶化。”苏晓结束汇报，挺直了脊梁。
李振纲听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也就是，”他缓缓开口，语气带着一丝讥讽，“你们，在秦锋处长重伤昏迷、总局明确指示‘区域监控、避免冒险’的前提下，违背命令，私自行动。导致五名精锐外勤队员牺牲，最终，依靠一个编外人员（他瞥了林九一眼）和一群来历不明的‘土着’，解决了一个……你们单方面认定的‘威胁’？”
这话语中的倾向性再明显不过，直接将他们的行动定性为“违令”、“冒进”、“造成无谓牺牲”，甚至质疑结果的真实性。
王胖子气得脸都红了，刚要开口反驳，被林九用眼神制止。
“李特派员，”林九平静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威胁是否清除，能量监测数据可以证明。队员的牺牲，我们深感痛心，但他们的牺牲换来了江城周边一个巨大隐患的根除，避免了未来可能更大的伤亡。我认为，他们的牺牲是有价值的。”
“价值？”李振纲嗤笑一声，目光锐利地看向林九，“林先生，我很好奇。你作为一个没有任何官方身份、背景复杂的‘民间人士’，为何屡次卷入我局的机密行动？你的力量来源是什么？你与那些‘土着’又是什么关系？你是否能保证，你的行为，完全符合国家和人民的利益，而不是出于某些……个人目的？”
诛心之论！直接将矛头指向了林九的身份和动机！
会议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苏晓和王胖子都紧张地看着林九。
林九面对这充满敌意的质问，脸上却不见丝毫怒意，反而露出一丝淡淡的、带着嘲弄的笑容。
“李特派员，”他慢条斯理地，“我的力量来源，与清除威胁、保护这座城市有关吗？至于我的行为是否符合利益……我想，躺在医院里的秦锋处长，还有外面那些因为黑风山威胁解除而得以喘息的巡逻士兵，或许比坐在办公室里质疑的人，更有发言权。”
他顿了顿，目光平静地与李振纲对视：“在这个世道，是解决问题重要，还是纠结身份和程序更重要，李特派员想必自有衡量。如果总局认为我的存在是麻烦，我可以随时离开。只是不知道，下一个‘腐渊之触’出现时，李特派员准备用多少士兵的生命去执行您的‘区域净化’方案？”
这话可谓毫不客气，直接点破了李振纲之前那冷酷的方案，也点明了自己的不可替代性。
李振纲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变得冰冷。他显然没料到林九如此强硬，而且一语中的。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几乎要破裂之时——
会议室的门被敲响，一名工作人员有些慌张地进来汇报：“特派员，秦处长……秦处长苏醒了！而且，他要求立刻见您，以及……林顾问他们。”
秦锋醒了？！
这个消息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死水，瞬间打破了会议室内的僵局。
李振纲的脸色变幻不定，最终，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了怒意，恢复了那副公式化的表情。
“既然秦处长醒了，那就先去探望伤员吧。”他站起身，深深地看了林九一眼，“至于这次行动的具体性质和后续处理，我会形成详细报告，呈送总局定夺。”
一场风波，因为秦锋的意外苏醒而暂时搁置。但所有人都知道，矛盾并未解决，只是被压下了。
林九看着李振纲离去的背影，眼神微冷。
内部的倾轧，有时候比外界的怪物更加麻烦。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腐化核心。
或许，是时候让某些人，认清现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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