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到达口的玻璃门滑开时,林辰的目光正好撞上那道熟悉的身影。陈阳拄着碳纤维拐杖,一步一顿地走出来,藏蓝色的冲锋衣空荡荡地罩在身上,肩膀比记忆里窄了一半,可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像浸在溪水里的石头,带着洗尽铅华的清澈。
“愣着干什么?”陈阳先开了口,声音里还带着点没褪尽的沙哑,却把尾音扬得高高的,像在故意逗他。他抬起右手想挥手,动作到一半却顿住了,大概是牵动了伤口,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笑得眼角堆起细纹——那里多晾浅粉色的疤,像条细弱的丝线,是开颅手术留下的印记。
林辰快步迎上去,没等陈阳反应,就攥住了他没拄拐杖的手腕。皮肤下的骨头硌得人发疼,他才惊觉这个总爱拍着胸脯“我壮得像头牛”的家伙,竟然瘦成了这样。“你...”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后只化作一句带着气音的吐槽,“你倒是会躲清希”
陈阳被他捏得龇牙咧嘴,却笑得更欢了:“哪能啊,我在国外可是复健,护士我再偷懒,就得跟这拐杖过一辈子了。”他晃了晃手里的拐杖,金属头在光洁的地板上敲出清脆的响,“听你替我把案子结了?周志国那老狐狸,没少给你使绊子吧?”
林辰没接话,只是帮他拎过那个半旧的帆布包。包带磨得发亮,侧面还绣着个歪歪扭扭的警徽,是陈曦时候的杰作。“先找地方坐下。”他的指尖擦过包上的警徽,布料粗糙的触感让眼眶有点发热——原来那些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人,真的会在某个寻常的午后,突然出现在你面前。
机场咖啡馆的落地窗外,一架飞机正缓缓滑过跑道,引擎的轰鸣隔着玻璃传来,像远处闷雷。陈阳捧着热可可,手指蜷在杯壁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我在瑞士的医院里,才知道马家人在那边有多嚣张。”他的目光落在窗外掠过的云影上,声音轻得像叹息,“国际刑警早就盯上他们了,洗钱、非法交易,光涉案账户就查出来二十多个。”
林辰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褐色的液体打着旋儿:“所以你当初寄证据的时候,就知道事情不简单?”
“猜着点苗头。”陈阳笑起来,眼角的疤跟着动了动,“马副省长那人看着老实,手腕子比谁都硬。我怕打草惊蛇,才让曦曦把证据藏好。没想到...还是被他们算计了。”他的声音低下去,指尖在杯沿划着圈,“那在工厂,我其实早有准备,没想到他们带了家伙...”
林辰突然想起陈阳出事前一,两人在路边摊吃烧烤。陈阳咬着烤腰子含糊不清地:“我总觉得最近有人跟着我,回头我把重要的东西寄你那儿?”当时自己还笑他疑神疑鬼,现在才明白,那句随口的话里藏着多少未出口的警惕。
“都过去了。”林辰把一块方糖推到他面前,“马文涛招了,他承认是自己策划的,还牵扯出不少以前的烂事。国际刑警那边也传来消息,马家在海外的资产全被冻结了,追回来的钱足够补偿青溪镇的损失。”
陈阳把方糖丢进热可可,勺子碰撞杯壁的声音叮当作响:“那王大爷的儿子...怎么样了?”
“腿保住了,就是走路还得拄拐。”林辰想起上周去青溪镇看到的情景,老人正陪着儿子在院子里练习走路,阳光洒在两人身上,像层金纱,“他等你回来,要请你喝他酿的米酒。”
陈阳的眼睛亮了亮,随即又暗下去,低头吸了口热可可,嘴角沾了圈奶沫:“我这模样...怕是要让他失望了。”
“你能活着回来,就是最好的消息。”林辰抽出张纸巾递过去,指尖不心碰到他的手,两人都顿了一下,像触电似的缩回手。空气里突然安静下来,只有咖啡机运作的嗡鸣,和窗外偶尔掠过的飞机引擎声。
过了好一会儿,陈阳才慢慢抬起头,目光落在林辰胸前——那里别着的,正是他的警号“0”。“这号...你戴着挺合适。”他的声音有点发紧,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伸手拉开帆布包的拉链,在里面翻找着什么。
帆布包底层传来金属碰撞的轻响。陈阳掏出个用红布裹着的东西,递到林辰面前,布角上还绣着朵的玉兰花,是林辰母亲生前最爱的花。“这个,”他的指尖微微发颤,“该还给你了。”
林辰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他认得这个红布包——那是三年前,自己刚到镜州工作时,母亲亲手缝的,里面装着枚旧徽章,是父亲年轻时获得的“优秀党员”奖章。后来一次执行任务,他把包落在了陈阳的车里,再后来母亲病逝,他竟忘了问陈阳要回来。
“你...”林辰的手指悬在红布上方,迟迟不敢碰。他以为这包早就丢了,就像那些回不去的日子,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重现。
陈阳把红布包往他面前推了推,眼里的光像落满了星星:“阿姨走的那,我去看她了。她...这枚章,得传给心里干净的人。”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像羽毛,“我觉得...你比我合适。”
窗外的阳光突然穿过云层,斜斜地照进来,落在红布包上,把玉兰花的纹路映得清清楚楚。林辰慢慢解开红布,冰凉的金属徽章硌在掌心,背面刻着的日期清晰可见——那是父亲入党的日子,也是他出生的日子。
“陈阳...”
“先别急着谢我。”陈阳突然笑了,眼角的疤在阳光下泛着浅粉色的光,“这章有个条件——等我好了,还得跟你一起查案子。青溪镇的山泉水,我还没喝够呢。”
林辰握着那枚徽章,突然觉得眼眶发烫。他想起陈阳在视频里比耶的样子,想起陈曦抱着照片哭的样子,想起青溪镇村民举着证据站在法庭上的样子——原来所谓的清澈,从来都不是一个饶战斗,是一群人用信念和勇气,在泥泞里踩出的路。
咖啡馆外,又一架飞机冲上云霄,拖着长长的白色尾迹,像在空写下未完的承诺。林辰把徽章心翼翼地放进贴身的口袋,抬头时,正好对上陈阳的目光。两人都没话,却在彼茨眼里看到了同样的东西——那是历经风雨后,依旧不肯熄灭的光。
红布包上的玉兰花,在阳光下轻轻颤动,像在为某个崭新的开始,悄悄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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