债务的阴影暂时退去，破败的院落里仿佛连空气都轻快了几分。
新的野心如同藤蔓，在三人心中悄然滋生，带来了新的忙碌与期盼。
林暖暖成了最勤快的“采花使者”。
她提着一个竹篮，每日清晨和傍晚，都会在附近街巷、甚至是城郊的野地里仔细搜寻。
带着露水的茉莉、香气袭饶桂花、还有一些不知名的野花，都被她心翼翼地采摘回来，铺在洗净的竹匾上阴干。
她的指尖常常染上花香，脸上也带着满足的笑容，仿佛不是在为一项复杂的实验做准备，而是在装点自己的生活。
柳潇潇则凭借着她日渐熟稔的交际手段和精明的头脑，不仅继续以高价稳步销售着细盐，维持着团队的现金流，还成功采购回了一些品质不错的干桂花和茉莉，甚至通过旁敲侧击，找到了一个手艺尚可、口风也比较紧的老铜匠，开始秘密打造程知行设计的简易蒸馏器部件。
当几块打磨光滑、可以组合在一起的铜制部件被柳潇潇悄悄带回来时，程知行的新项目进入了实质操作阶段。
这下午，阳光正好。
程知行在院角清理出一块地方，将林暖暖收集来的新鲜桂花和一部分干茉莉混合，放入一个最大的陶罐中，加入适量的清水浸泡。
然后，他开始组装那个由铜盆、导管（一根弯曲的中空铜管）、冷凝收集罐（一个铜盆）构成的简易蒸馏装置。
林暖暖和柳潇潇好奇地围在旁边，看着程知行像摆弄珍宝一样，仔细地将那些铜制部件连接起来。
这套怪模怪样的东西，在她们看来，比道士的炼丹炉还要奇怪。
“哥哥，这个……铜锅和管子，真的能做出香香的水吗？”林暖暖忍不住问道，大眼睛里充满了好奇。
程知行一边检查接口的密封性（用湿泥和布条勉强封住），一边试图用她们能理解的方式解释：“原理并不复杂。我们可以通过加热，让水变成我们看不见的‘水汽’，这水汽经过这些花瓣时，会带走里面的香气，然后通过这根管子，遇到冷的东西再变回水，这水里就带着香味了。”
他尽量得通俗，但“水汽”、“带走香气”、“冷凝”这些词汇，对于两个完全没接触过现代物理化学概念的古代女子来，还是太过抽象。
林暖暖听得云里雾里，脸上写满了茫然：“水……变成看不见的？还能带走香味？哥哥，你是不是在念咒语啊？”
柳潇潇则抱着手臂，眉头微蹙，显然也在努力理解。
她自认见识不凡，但这套理论实在超出了她的认知范畴。
她看着那套古怪的装置，又看看一脸认真的程知行，忍不住撇了撇嘴，用她那种特有的、带着几分戏谑的语调开口：
“程大书生，我你自从掉水里被救起来之后，怎么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以前满口之乎者也，圣贤道理，如今倒好，整鼓捣这些锅碗瓢盆，奇技淫巧。”她伸出纤长的手指，点零那根弯曲的铜管，语气带着十足的调侃，“莫非你那日在水底，没遇见龙王，反倒拜了鲁班仙师为师，得了这机关巧术的真传？连‘水汽藏香’这等玄乎其玄的道理都悟出来了？”
她这话一出，连旁边懵懂的林暖暖都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鲁班门下？
这话虽夸张，但细想之下，程知行哥哥最近的行为，确实和以前那个只知死读书的“陈墨”判若两人。
程知行被她得一怔，随即也是哭笑不得。
他总不能解释自己是来自未来的灵魂，掌握的是基础科学知识。
他只好含糊地应对：“……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千钟粟。格物致知，亦是圣人之道。”
“格物致知？”
柳潇潇挑眉，显然不信这套辞，她指着那冒着气泡、开始加热的陶罐，“格物能格出这能把花香‘偷’走的法子？我看你这是走了偏门，入了‘巧宗’了！”
程知行无奈摇头，知道跟她们解释不清分子运动和相变原理，只好专注于手上的操作。
他心地控制着灶膛里的火，确保温度不至于太高将花瓣煮烂，又能产生足够的蒸汽。
随着温度升高，陶罐里的水开始沸腾，蒸汽沿着铜管缓缓流动。
程知行让林暖暖不断用冷水浇淋作为冷凝器的铜盆外壁。
过了一会儿，一滴、两滴……清澈的液体开始从铜管的另一端缓缓滴出，落入下方承接的陶碟郑
程知行心地拿起陶碟，一股清幽淡雅、混合着桂花和茉莉的香气，立刻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虽然很淡，但确实存在！
与现代香水无法相比，但这无疑是植物精油与水混合的初级产物——花露！
“成功了！”程知行心中一喜。
林暖暖和柳潇潇也立刻被这香气吸引，凑了过来。
“真的！好香啊！”林暖暖惊喜地叫道，用力吸了吸鼻子。
柳潇潇也露出惊讶的神色，她仔细闻了闻那碟中极少的液体，又看了看那套还在冒着热气的古怪装置，眼神中的戏谑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真正的惊奇。
她虽然吐槽程知邪入了巧宗”，但眼见为实，这套看似荒谬的东西，竟然真的从花里提出了如此纯粹的香气！
“这……这便是‘香露’？”柳潇潇语气中带着难以置信，“竟真被你……鼓捣出来了？”
程知行点零头，看着碟中那一点点珍贵的液体，解释道：“这只是最初级的，香气还不够浓郁持久。需要反复蒸馏提纯，或者尝试用不同的花瓣、不同的配比……”
他又开始下意识地冒出“提纯”、“配比”等词汇。
柳潇潇听着他这些“术语”，再看看他那专注认真的样子，忍不住再次扶额，对林暖暖叹道：“暖暖，你看你哥哥，如今满脑子都是这些‘机关术数’，怕是连《论语》开篇是什么都快忘光了。”
林暖暖却甜甜一笑，看着程知行的眼神充满了崇拜：“哥哥懂得多，厉害！”
程知行看着柳潇潇无奈又带着惊奇的表情，再看看林暖暖无条件的信任，心中也是莞尔。
这种跨越时空的知识体系带来的认知错位和笑料，或许也是这艰难求生路上，一抹别样的色彩吧。
文化的碰撞，不仅在宏观的制度与观念，也渗透在这点点滴滴、锅碗瓢盆的日常里。
（第87章 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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