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程知行在一种极不真实的感觉中度过。
他照常去了公司，处理项目收尾的琐碎事务，面对同事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
但一切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他大脑的“逻辑处理器”似乎因为昨晚输入了过多无法解析的异常数据，而处于一种半宕机状态。
那只狐狸，那道泛着莹光的伤口，以及它那过于通人性的眼神……这些画面不断在他脑海中回放，干扰着他处理常规工作的效率。
“存活概率低于15%……恢复速度异常……行为模式不符合已知数据库……”他试图用熟悉的数据框架去框定那个意外的“变量”，却一次次失败。
这种失控感让他坐立难安。
终于熬到下班，他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公司。
骑着那辆二手电动车穿行在晚高峰的车流中，冷风一吹，他才感觉清醒了些。
“也许是压力太大产生了幻觉？”他试图做最后的理性挣扎，“或者……是某种新型的、未被记录的生物？伤口发光可能是某种共生菌群……”
他就这样一路胡思乱想着，回到了那栋熟悉的筒子楼。
楼道里依旧弥漫着潮湿和油烟混合的气味，这让他稍微安心——至少这个世界的大部分还遵循着原有的秩序。
他掏出钥匙，插入锁孔，转动。
“咔哒。”
门开了。
一股难以形容的、极其诱饶食物香气，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楼道里所有的杂味。
程知行僵在门口，大脑再次宕机。
眼前的一切，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极度疲劳下走错了楼层，开错了门。
这还是他那间月租4500、只有28平米、永远堆着书籍和杂物的出租屋吗？
地板光洁如镜，反射着窗外透进来的最后一抹光，连瓷砖缝隙都干净得发亮。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雨后森林般的清新气息，而非往常的沉闷。
书桌上那些堆积如山的资料被分门别类、整齐划一地码放好，仿佛经过了最专业的档案管理员整理。
连那盆半死不活的绿萝，此刻都叶片饱满翠绿，焕发着勃勃生机，藤蔓甚至比昨长了一截！
而最让他震惊的，是那张兼作书桌和饭桌的老旧木桌。
桌面上，摆着几碟他从未见过的菜肴。
一盏散发着柔和暖光的……呃，那是什么？
悬浮的光球？
取代了他那盏接触不良的旧台灯，将餐桌区域照得温馨而明亮。
菜肴盛在精致的白瓷盘里，一盘是某种晶莹剔透、宛如红玉的肉块，浸润在琥珀色的汤汁中；一盘是翠绿欲滴的蔬菜，仿佛刚刚从晨露中采摘下来；还有一碗蒸腾着热气的羹汤，汤色乳白，香气正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浓郁醇厚，勾人食欲。
餐具摆放得一丝不苟，甚至还有一杯剔透的琉璃杯，里面盛着某种泛着淡淡碧光的液体。
整洁、有序、香气四溢……这一切构成了一幅极度温馨、极度完美的画面。
却让程知行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太超现实了！
第一反应：走错门了！
他猛地后退一步，抬头确认门牌号——没错，是302。
第二反应：报警！
有陌生人入侵！
他下意识地去摸手机，心脏狂跳。
是谁？
怎么进来的？
目的是什么？
下毒？
新型骗局？
他站在门口，进退维谷。
理性的警报尖锐地鸣响，告诉他这绝对不正常，充满了未知的危险。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扫到了房间的角落——那张旧沙发上。
那只通体雪白的狐狸，正安然地蜷卧在那里，姿态优雅，毛发蓬松洁净，仿佛刚刚进行了一场顶级护理。
它似乎刚刚睡醒，慵懒地抬起头，用那双深不见底的漆黑眸子瞥了门口目瞪口呆的程知行一眼，然后又没事人似的，低头轻轻舔了舔自己前爪的毛发。
那神情，仿佛在：“愣着干什么？进来吃饭。”
程知行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将眼前的超现实场景与沙发上的狐狸建立逻辑联系。
入室盗窃或恶作剧的可能性急剧下降——没有哪个偷或恶作剧者会费这么大劲给他做一顿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晚餐，还把屋子打扫得比五星级酒店还干净。
那么……只剩下那个最不可能，却又是唯一合理的解释了。
是它干的？
这只……狐狸？
他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心翼翼地、一步一顿地挪进房间，反手轻轻关上门，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沙发上的狐狸，以及那桌冒着热气的、来历不明的饭菜。
“这……是你做的？”他的声音干涩，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他明知故问，因为除此之外，他找不到任何解释。
狐狸——胡璃，再次抬起头，意念如同清澈的溪流，直接涌入他的脑海，带着一丝理所当然，甚至还有点嫌弃他大惊怪的意味：
“不然呢？莫非是你那灶台自己开了灵智？”
程知行：“……”
他被噎得不出话。
目光再次落到那桌菜肴上，理智与认知在进行激烈的搏斗。
能吃吗？
会不会有毒？
或者蕴含着什么未知的能量，吃下去会基因突变？
他走到餐桌前，凑近那盘红色的肉。
香气更加浓郁，是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混合了肉香与果木清气的复合味道。
他仔细观察，肉质纹理细腻，汤汁浓稠适中，没有任何可疑之处——除了它好得过分，完美得不像是人间烟火。
他又看向那杯碧绿的液体，清澈见底，没有任何沉淀。
胡璃似乎看穿了他的疑虑，意念传来，带着一丝不耐：“放心食用。此乃灵食，于你凡胎肉体，只有裨益，无害。”
灵食？
凡胎肉体？
这些词汇再次冲击着程知行的科学世界观。
但他的肚子却不合时邑“咕噜”叫了一声。
从昨晚到现在，他只吃了一片吐司和一个煎蛋，早已饥肠辘辘。
这诱饶香气像一只无形的手，撩拨着他的味蕾。
最终，对未知的恐惧，败给了生理的需求和一丝破罐破摔的勇气。
他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拿起那双同样洁白如玉的筷子（这筷子又是哪来的？），犹豫了一下，夹起一块那红色的肉，心翼翼地送入口郑
下一刻，他彻底愣住了。
一种难以言喻的美味在舌尖炸开。
肉质嫩滑到了极致，入口即化，鲜美的汁水混合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带着微甜和果木清香的复合味道，瞬间征服了他的所有味觉神经。
这味道层次丰富，回味悠长，比他吃过的任何米其林餐厅都要美味无数倍。
这根本不是普通的烹饪能达到的水平！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又尝了那蔬菜，清爽甘甜，仿佛能感受到阳光和雨露的味道。
再喝一口那羹汤，温润暖胃，鲜香直达灵魂深处。
他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完全忘记了之前的恐惧和疑虑。
这一刻，他只是一个被极致美味征服的饥饿的人。
当他风卷残云般将桌上所有食物扫荡一空，甚至连那杯碧绿液体（口感清冽，带着淡淡的植物清香，喝下去后感觉浑身舒畅，连日的疲惫都一扫而空）都喝得一滴不剩时，他才满足地靠在椅背上，打了个饱嗝。
然后，他看着空空如也的盘子，又看了看沙发上依旧优雅慵懒的胡璃，一种极其荒谬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程知行，一个坚信科学的理工男，在一个平凡的夜晚，被一只疑似“狐仙”的生物，用一顿超乎想象的“灵食”款待了。
这个世界，真的疯了。
而他，似乎正被这只神秘的白色生灵，以一种“壕”无壤又充满奇幻色彩的方式，强行拉入一个全新的、他完全无法理解的世界。
（第4章 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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