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零时零七分。
办公室内，空气仿佛凝固，只剩下老塞敲击键盘时发出的“咔哒”声。
三块并排的屏幕上，瀑布般的数据以肉眼难以跟上的速度疯狂刷新、滚动、重组。
老塞的身体微微前倾，眼镜片反射着屏幕幽蓝的光，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但他眼神锐利如鹰，瞳孔中倒映着飞速划过的代码和不断跳出的窗口。
“正在建立多重匿名跳板……绕过公共网络节点监控……”
“接入恶之都旧城区的离线档案库……福利院记录……找到了！”
他手指猛地一停，其中一块屏幕上的数据流定格，显示出一份扫描件模糊、格式古旧的电子档案。
“编号商品：x-07-113。登记名：无。入院时间：恶之都旧历147年3月……换算过来，大概是十八年前。来源：南区‘拾荒者’在废弃管道内发现，当时约…三至四岁？体征：严重营养不良，多处陈旧伤痕，语言能力缺失，疑似长期遭受虐待或遗弃。备注：商品潜力评估……低。情感反应淡漠，建议作为基础劳动力或特殊需求商品进行挂售。”
档案附带一张极其模糊的黑白扫描照片，勉强能看出一个瘦骨嶙峋、眼神空洞的女孩，蜷缩在角落。尽管影像粗糙，但那眉眼间的轮廓，依稀能与如今的雪眉重叠。
“雪眉最早的‘官方’记录。”老塞的声音低沉，手指再次舞动，“她被当作无主‘商品’录入福利院——其实是官方的人口中转黑剩接下来，追踪交易链……”
屏幕上的画面再次切换。
“147年6月，被挂牌出售……买家记录被刻意涂抹，但支付渠道残留痕迹指向一个南区的型器官贩卖团伙……妈的，不是好去处。”老塞的眉头紧锁。
“148年初，记录显示她从该团伙名单上‘消失’，同时南区地下诊所流传出赢特殊耐受性实验体’被转手的传闻……没有确切记录。”
“149年至151年，完全空白。像人间蒸发。”老塞加快了速度，开始调用更底层的非法交易日志数据进行交叉比对。
“找到了……一点边角料。一个已经解散的、专门为某些特殊癖好富豪提供‘定制商品’的掮客组织的残存账本里，出现过代号‘寒鸦’的支付记录，购买的是一个‘经过调试、具备基础社交与服侍能力的沉默少女’，时间大约是150年末。描述的特征……对得上。”
寒鸦？众人心中一动。渡火集团的三把手，那个冰冷如刀的男人，竟然那么早就和雪眉有了关联？是渡火授意，还是寒鸦的个人行为？
“继续追踪‘寒鸦’这条线。”林风沉声道。
老塞点头，双手几乎化作虚影。
“寒鸦，原名不详，约二十年前出现在西区，最初是渡火集团的边缘打手，因心思缜密、手段冷酷且擅长信息处理，逐渐被渡火提拔。他的早期活动记录……等等，这里有个加密等级很高的关联项。”
老塞的呼吸微微急促，屏幕上弹出一个需要多重破解的加密文件锁。“鲁鲁！帮我把三号数据线的物理屏蔽层暂时解除，我需要更高的瞬时流量冲击这个锁！”
“来了！”鲁鲁立刻平旁边的设备箱，飞快操作。几秒钟后，老塞面前的屏幕数据流猛地暴涨一截。
“破解汁…1070开了！”
新的窗口弹出，里面并非交易记录，而像是一份……观察报告？或者是“培养日志”？
日志的撰写者署名只有一个字母：“L”。
时间跨度从雪眉约十岁起，持续了数年。内容冰冷、客观，详细记录了“对象”在不同环境下的表现、学习能力、心理变化、对痛苦和压力的耐受阈值、忠诚度的测试结果等等。
其中多次提到“寒鸦”作为“现场执行与基础训练者”。而日志中提及的“环境”，包括那个器官贩卖团伙的地窖、某个秘密实验室、以及一些模拟上流社会的封闭场所……全都是精心设计的“课程”。
“她在被‘培养’。”39号的声音带着寒意，“从至少十岁起，就有人在她身上进行一项长期的、系统性的‘养成计划’。目的是什么？培养一个完美的傀儡？杀手？还是……像现在这样的，掌控一方的代理人？”
“日志里这个‘L’是谁？”97号追问。
老塞已经开始追踪这个署名的所有关联信息。“L”的痕迹非常少，而且明显经过高阶反追踪处理。老塞尝试了数种路径，都遇到了强大的数据防火墙。
“不行，直接追踪‘L’被挡住了。对方在数据世界的防御等级很高，而且……手法很专业，不像恶之都本土黑客的风格。”老塞抹了把汗，能力持续高强度使用带来的负担开始显现。
“换个思路，”林风突然道，“查渡火。雪眉最终出现在渡火身边，并取得了不可思议的信任和地位。渡火和这个‘L’，或者和整个培养计划，有什么关系？”
“对！”老塞眼睛一亮，立刻调转方向，开始全力挖掘渡火集团，尤其是渡火本人更早期的数据。这一次，他不再局限于商业记录或犯罪档案，而是深入挖掘那些被遗忘的通讯记录、早期合作伙伴的背景、甚至是一些看似无关的学术或研究领域的交叉信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办公室内气氛凝重，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着。
突然，老塞身体一震，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这个……有点意思。”
屏幕上显示出一份陈旧的研究项目申请书的残页，来自恶之都唯一一所早已名存实亡的“都市社会行为研究所”。
项目名称模糊不清，但核心研究员署名处，有一个潦草的签名，经过图像增强和笔迹比对，老塞发现其缩写形态与日志中的“L”有高度相似性。
而这份申请书的赞助方名单里，有一个被圈起来的名字——“杜氏慈善基金会”。进一步查询这个基金会，其背后的主要出资人之一，赫然是年轻时代的渡火！而基金会的主要“慈善”项目，就包括资助那些研究“特殊环境下的个体适应性及行为重塑”的冷门课题。
“渡火……或者他代表的势力，在资助这类研究。‘L’可能是他招募或合作的研究员。”老塞快速分析，“雪眉，很可能就是他们选中的‘特殊个体’，一个从悲惨环境中诞生的‘空白画布’，用来验证某些理论，或者……实现某个长期目的。”
“也就是，雪眉背后的人，很可能就是渡火，或者包括渡火在内的某个团体？那个‘L’是具体的执行者？”鲁鲁挠头。
“不一定。”39号沉吟道，“渡火已经‘死’了。如果他是最终的主谋，他的‘死’就不通。除非……”
“除非他的‘死’也是计划的一部分，或者，他本身也只是一枚棋子，甚至……是被牺牲的棋子。”林风接上了39号的思路，感到一阵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老塞，能查到‘L’或者渡火，与方舟有任何形式的关联吗？哪怕是最间接的？”林风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老塞沉默了几秒，摇了摇头：“在我的能力探查范围内，没有发现任何直接指向‘方舟’这个名称或已知相关特征的数据交互。或许……”
“是有人故意透露方舟的消息。”他得出这么个结论。
就在这时，老塞面前的屏幕突然剧烈闪烁起来，红色警告框接连弹出！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反向数据追踪！”
“来源多重加密！正在尝试定位我方物理地址！”
“触发预设幽灵协议！正在剥离跳板……”
老塞脸色一变，双手以更快速度操作：“妈的！被发现了！对方在数据层面的反击来了！鲁鲁！准备物理断网！”
“明白！”鲁鲁立刻扑向总闸。
“等等！最后再捞一把！”老塞咬着牙，在断开连接前的最后一刹那，启动了预设好的一个极限抓取程序，目标直指那个反向追踪信号最核心的、用于伪装和跳转的某个中继节点。
“滋啦——！”
屏幕一黑，所有数据流瞬间消失。房间内的主灯光也随着鲁鲁拉下电闸而熄灭，只剩下应急灯惨白的光。
老塞瘫在椅子上，大口喘着气，脸色有些发白，显然刚才的攻防消耗巨大。
几秒钟后，备用电源启动，部分设备重新亮起。老塞面前的笔记本电脑自动重启，进入了一个极其简洁的界面。一个进度条正在快速读取。
“抓到了吗？”林风问。
“抓到了一点点……正在解密从那个中继节点边缘强行撕下来的碎片数据……希望能有点用。”老塞盯着进度条。
100%。
一个文件夹自动打开，里面只有一张低分辨率、像是从监控录像中截取的静态图片，和一个简短的数字音频文件。
图片背景是一个堆满老式书籍和一张巨大的地图。一个人背对镜头，坐在一张宽大的椅子上，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图片的元数据信息被清洗过，但残留的时间戳大约是五年前。
音频文件点开，传出一个经过严重失真处理、无法分辨年龄性别、只有电流嘶哑声的电子音：
“再过五年……只需要五年……我们的梦想………就能实现了。”
声音戛然而止。
办公室内再次陷入寂静，比之前更加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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