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痕掌心的灰烬被风卷走最后一粒，指缝间只留下微温。他正要收回手，却察觉怀中苏璃月的手指轻轻抽动了一下，像是被什么无形之线牵引着。她眉心的碎片忽然亮起，银光不再闪烁，而是稳定地流转，与裂谷深处那盏微光形成某种共鸣。
龙葵察觉异样，龙首微偏，低声道：“她快醒了。”
话音未落，苏璃月猛然睁眼。
瞳孔深处泛起一圈圈金色纹路，如同古井投石，涟漪扩散。她的视线没有落在叶无痕脸上，也没有看向龙葵，而是直直望向魔渊入口——那片翻涌的黑雾中央，微光正第三次亮起，比之前更久，更沉。
“它在等我。”她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叶无痕没有追问。他知道轮回镜与命运相连，宿主一旦苏醒并感知到召唤，便意味着某种不可逆的开启。他只将手掌覆上她后背，混沌之力缓缓注入，稳住她因强行苏醒而紊乱的气息。
苏璃月抬手，指尖划过眉心，一滴血珠渗出，顺着指节滑落，滴在胸前那面残破的镜面上。
镜面无声扩张，化作半人高的虚影，映出的却不是此刻的裂谷，而是魔渊深处——一道巨大的黑色漩涡盘踞在地底深渊，四周悬浮着无数断裂的锁链与残破石碑，碑上刻着早已失传的符文。而在漩涡正中，悬浮着一物——形如巨轮，边缘布满锯齿，缓缓转动，每一次碾压都带起血色雷光。
“道齿轮。”叶无痕瞳孔微缩。
下一瞬，镜面波动，画面骤变。
一道身影踏入魔渊，正是他。可刚踏出三步，道齿轮轰然下压，将他碾成血雾，魂魄被吸入齿轮缝隙，瞬间磨灭。
画面再闪。
又一个他走入，却被黑雾缠绕，身躯膨胀扭曲，化作域外魔主的容器，双眼翻白，口中发出非人嘶吼。
再闪。
他站在心魔之主面前，两人对视，忽然同时出手。千百个“叶无痕”从影中走出，自相残杀，血染深渊，最终只剩一人跪在尸堆中，抱着苏璃月冰冷的尸体，仰长啸。
九十九次。
九十九种死法。
有的被法则反噬，肉身崩解；有的被命运蛊惑，主动献祭；有的斩断过去，却堕入虚无；有的吞噬万灵，最终被地围剿，钉死在轮回柱上。
每一次死亡都真实得令人窒息，仿佛不只是预演，而是已经发生过的结局。
苏璃月脸色惨白，嘴角溢出一丝血线。她没有停下，反而咬破舌尖，再度逼出一口精血，洒向镜面。
“还迎…最后一个。”
镜中画面突变。
依旧是魔渊入口，依旧是道齿轮高悬。可这一次，叶无痕踏入后并未急进。他双目睁开，九重漩涡在瞳中旋转，黑白双环浮现，吞噬之力悄然蔓延，竟将齿轮碾压时逸散的法则碎片尽数纳入体内。
他没有反抗齿轮的审判，而是迎着血雷前校
每一步落下，脚下裂纹中便升起一道符文，与他识海中的双环共鸣。他抬手，掌心凝聚出一团混沌漩涡，直接轰向齿轮核心。
轰——！
巨轮崩裂一角，碎片飞溅，化作流星坠入深渊。而他未停，踏着碎屑向上，穿过黑雾，穿过雷云，最终立于一片无边云海之上。身后，三重虚幻门缓缓浮现，门缝中透出不属于此界的光。
“那就是……”苏璃月喘息着，眼中泛起泪光，“唯一活着的你。”
叶无痕没有动。
他盯着那幅画面，目光如钉入石缝的刀。不是震撼，不是狂喜，而是一种近乎冰冷的确认——那不是希望，是必须抵达的终点。
“就走这条路。”他开口，声音低得几乎被风吞没，却重如千钧。
苏璃月想点头，却一阵眩晕袭来，身体晃了晃。叶无痕立刻扶住她肩膀，另一只手按在她心口，混沌之力如潮涌入，稳住她濒临崩溃的经脉。
“别再用了。”他，“已经够了。”
“可你还差一步。”她抬眼，目光穿透镜面，落在他脸上，“你还没看清——为什么只有这一次能活。”
叶无痕沉默。
镜中画面仍在回放。他看到自己在破碎齿轮前停顿了一瞬，似乎在倾听什么。接着，他低头看了眼掌心，那里有一道极细的裂痕，像是从体内渗出的伤。然后他才继续前校
“你在等一个信号。”苏璃月喃喃道，“一个来自体内的回应。”
叶无痕眸光一震。
他忽然意识到——那一次的“他”，并非靠力量破局，而是体内某种东西完成了蜕变，让他能在齿轮碾压下存活。是双环符文？还是本源之瞳的真正觉醒？
他来不及细想，耳边传来龙葵的低喝。
“祭坛动了！”
三人齐齐转头。
浮空祭坛上，锁链再次收紧，一名守陵卫脊椎断裂，头颅垂下。其余几人虽未倒下，但眉心金纹已开始黯淡，像是生命力正被缓慢抽离。
龙葵双拳紧握，指甲陷入掌心，发出细微的撕裂声。她看着那些熟悉的面孔，呼吸粗重，眼中怒火翻腾。
“我不能再等。”她低声道，“他们撑不了多久。”
叶无痕没有拦她。
他只是将苏璃月轻轻抱起，让她靠在龙葵颈侧，确保她不会坠落。然后他一步跨出，立于龙首最前端，直面祭坛方向。
“你得对。”他声音平静，“我们不能等。”
龙葵一怔，抬头看他。
“但不是现在。”他抬手，指向魔渊深处，“你要的不是救他们一时，而是彻底斩断这根锁链。我要的也不是活着走出魔渊，而是打破那个齿轮。”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祭坛，扫过黑雾，扫过镜中尚未消散的画面。
“你信我吗？”
风掠过裂谷，吹动他的衣角。苏璃月靠在龙葵肩上，指尖微微颤抖，却没有阻止。
龙葵盯着他许久，终于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她低头看了眼族人，眼中痛楚未散，却多了一分决意。
“我陪你。”
她话音落下，身形一晃，由龙躯化作红衣少女，立于叶无痕身侧。发间龙角簪微光流转，与眉心金纹遥相呼应。
三人并肩而立，面对魔渊，面对祭坛，面对无数已死与未死的未来。
裂谷深处，那盏微光最后一次亮起。
持断剑的轮廓缓缓浮现，比之前更清晰。它没有动作，也没有声音，只是静静站在黑雾中，仿佛在等待什么。
苏璃月忽然抬手，指尖指向那轮廓身后——在魔渊最深处，隐约可见一道极细的裂缝，像是幕被撕开了一道口子。裂缝边缘，浮现出半枚残破符印，形状与叶无痕识海中的双环极为相似。
“那里……”她声音微弱，“是出口，也是入口。”
叶无痕顺着她指尖望去，瞳中漩涡缓缓旋转。
他知道，那不是终点。
那是起点。
风雪再起，卷着碎冰砸在龙鳞上，发出细密的响声。苏璃月闭上眼，精血耗尽的虚弱让她几乎无法支撑坐姿。叶无痕将她揽紧，另一只手按在龙葵肩上。
“准备好了吗？”
龙葵点头。
他不再多言，脚尖一点龙首，身形跃起，落在祭坛正上方的虚空。掌心摊开，混沌之力凝聚成一道符印，与轮回镜中映出的残破印记隐隐契合。
祭坛上的黑袍老者猛然抬头，眼中闪过惊惧。
“你竟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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