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寓已是深夜十一点。
顾沉舟解开领带，将西装外套随意搭在沙发扶手上。
这套公寓视野极佳，却鲜少有人气。
装修是极简的现代风格，黑白灰的主色调，与其是家，不如更像一个设计精致的酒店套房。
他走进浴室，温热的水流冲刷着疲惫了一的身体。
镜子里映出一张轮廓分明的脸，水珠从发梢滚落，沿着脖颈滑下，最后顺着紧实的肌肉线条滑落。
这具身体在健身房里打磨得无懈可击，就像他在商场上展现出的完美形象。
洗漱完毕，他换上舒适的居家服，却没有立刻休息，而是走向书桌。
抽屉里有一个不起眼的木盒，他轻轻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枚略显陈旧的钥匙扣。
钥匙扣是绿色的，上面刻着一朵精致的太阳花图案。
这是林深当年不心遗落在他那里的。
他还记得那，林深慌慌张张地在画室里寻找这个钥匙扣，嘴里念叨着：
“奇怪，明明就放在这里……”
当时他不动声色地将钥匙扣收进口袋，这一收，就是这么多年。
指尖轻轻摩挲着太阳花凹凸的纹路，顾沉舟的眼神渐渐柔和。
这枚的钥匙扣，成了他与过去唯一的联系，也是他在异国他乡唯一的慰藉。
手机屏幕亮起，是助理凯瑟琳发来的明日行程安排。
他扫了一眼，回复：“照常进校”
随后他调出一张照片。
那是大学时他偷偷拍下的，林深在图书馆专注看书的侧影。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柔软的发梢，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密的阴影。
这是顾沉舟在顾砚铮的看管下，删去了一切关于林深的联系方式和东西后，唯一保存下来的照片。
也是他这些年来的精神寄停
“深深……”
低沉温柔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带着不尽的思念。
他不敢在外露出这份情感，只有在这种夜深人静的时刻，他才允许自己卸下所有伪装，任由思念如潮水般涌来。
“今又开了一整的会。”他对着照片轻声，像是在汇报日常，“‘曙光计划’终于通过了，董事会那群老狐狸总算松口了。”
照片里的人自然不会回应，只是安静地微笑着。
“你还记得理查德吗？就是那个一开始处处刁难我的分部总裁。”
“今会后，他居然拍着我的肩膀，我越来越有父亲当年的风范了。”
他顿了顿，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要是你知道我现在变成这样，会不会觉得陌生？”
钥匙扣在指尖转动，发出细微的声响。
“我学会了在谈判桌上寸步不让，学会了用数据碾压对手的质疑，学会了在董事会上游刃有余……”
“这些都是你从未见过的样子。”
窗外，纽约的夜景璀璨夺目，霓虹灯将夜空染成一片绚烂。
但顾沉舟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手机屏幕上，仿佛透过这张照片，能看到千里之外的故人。
“深深，你现在过得好吗？”
他的声音更轻了，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知道……你已经不记得我了。这样也好，至少你不会因为我的离开而难过。”
他想起母亲偶尔在邮件里透露的只言片语。
林深醒了，康复了，毕业了，工作了……
每一条消息都让他既欣慰又心痛。
欣慰的是林深过得很好，心痛的是这些消息都要通过别人转达。
“听你成了很优秀的建筑设计师。”他继续自言自语，“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实现自己的梦想。”
指尖轻轻划过屏幕上那张清秀的侧脸。
“有时候我在想，如果当初我没有离开，现在会是什么样子？也许我们还会在一起，也许……”
他没有下去，只是深深叹了口气。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图书馆相遇吗？你当时在找建筑理论的书，我假装不经意地帮你拿下了最高层的那本……”
到这里，他苦涩地笑了笑。
这些回忆，如今只有他一个人记得了。
这六年来，他强迫自己不去打听林深的具体消息，不去打扰对方的生活。
这是他对父亲的承诺，也是他对自己的一种惩罚。
惩罚当初没能保护好林深，惩罚自己不得不放手。
“可是深深，我真的很想你……”
这句话，他只有在这样夜深人静的时刻才敢出口。
手机突然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是妹妹顾南星发来的视频通话请求。
他整理了一下情绪，接通视频。
“哥，还没睡？”
屏幕那赌顾南星似乎还在画室，背景是散落的画具。
“结束工作后去了一趟酒吧，刚回来不久。”
顾沉舟将钥匙扣心地放回木海
“你呢？又在熬夜？”
“没办法，灵感来敛不住嘛。”
顾南星凑近屏幕，仔细端详着他。
“你看起来好累的样子。”
“还好。”他轻描淡写的带过，“最近怎么样？”
“就那样呗。”顾南星耸了耸肩，“妈打电话问我过得怎么样，老头子还是照常那副性格。”
“他总是很固执，但他也很想你，只是不而已。”
“也许吧。”耸了耸肩，顾南星歪了歪头，“你怎么样？老爷子有没有松口？”
顾沉舟沉默片刻：“不知道，也许快了，也许……还不知道要多久。”
顾南星放下画笔：“如果回去的话，那……你会去找他吗？”
这个“他”，两人都心照不宣。
“不知道，也许不会吧。”顾沉舟的声音低沉，“他不记得我了。”
“只要他过得好就行，我也不会去打扰他。”
“后面就随缘吧，如果真的有缘分，我们总会能见到。”
“可是……”
“南星，”顾沉舟打断妹妹的话，“很晚了，你就快去休息吧。”
挂断视频后，房间重新陷入寂静。
顾沉舟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纽约的夜景。
璀璨的灯火一直延伸到际，这座不夜城永远不知疲倦。
可是在这片繁华之下，他只觉得孤独。
这六年来，他刻意让自己变得强大，以为这样就能填补内心的空缺。
可是每当夜深人静时，那种深入骨髓的思念就会不受控制地涌上来。
他想起林深专注画图时的侧脸，想起他吃到喜欢的菜时眯起的眼睛，想起他害羞时微红的耳尖……
这些记忆如同最珍贵的宝藏，被他心翼翼地收藏在心底最柔软的角落。
“深深，我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他轻声呢喃，额头抵在冰凉的玻璃上。
“回去之后，如果再次见面，我又该如何面对已经忘记我的你。”
这些问题，六年来反复在他脑海中盘旋，却始终找不到答案。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助理凯瑟琳发来的明日行程提醒。
顾沉舟看了一眼，回复“收到”，然后将手机放回桌上。
放下手机，他再次摸了摸放回木盒里的钥匙扣，最后紧紧的握在手心。
冰凉的金属渐渐被体温焐热，仿佛也带上了一丝生命的气息。
“不管怎么样，只要你过得好，就够了。”
他对着窗外轻声道，像是在对远方的林深，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然而内心深处，那个渴望重逢的念头，却像种子一样悄然生根发芽。
无论林深是否还记得他，他都想再见他一面。
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一眼，确认他过得很好。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再也无法压抑。
顾沉舟最后看了眼手机上的照片，他关掉了台灯。
卧室陷入黑暗，只有窗外透进来的些许光亮，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阴影。
“晚安，深深。”
这句道别轻得如同叹息，很快消散在纽约的夜色郑
明，他还要继续做那个冷静果决的顾总。
但至少在这一刻，他允许自己短暂地卸下所有伪装，做一个只会思念的普通人。
在这一夜，他睡得并不安稳。
梦中，他仿佛又回到了大学的图书馆，阳光正好，林深就坐在他不远处，专注地看着书。
他想要上前，却发现自己怎么也迈不开脚步。
醒来时，枕边还放着那枚太阳花钥匙扣。
晨曦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新的一开始了。
而回家的路，似乎又近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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