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来掀桌子的。”
当这句轻描淡写,却又狂妄到骨子里的话,通过【戏剧】的权柄,在整个宴会厅中扩散开来。
侍酒师脸上那份恒久的优雅,第一次出现了凝滞。
那感觉,就像他精心筹备了数个世纪的艺术展,在开幕的瞬间,被一个野蛮人冲上展台,声称要用这些无价的展品来生火烧烤。
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错愕。
咔。
一声极细微的脆响。
并非来自白案,也非来自侍酒师。
而是来自侍酒师手中,那只盛满猩红酒液的水晶高脚杯,一道裂痕从杯口悄然蔓延。
紧接着,异变如瘟疫般扩散。
宏伟宴会厅中回荡的圣咏,一个音符陡然扭曲,变得尖锐刺耳,仿佛中混入了一声乌鸦的干嚎。
穹顶之上,流淌的星辰轨迹一颤,偏离了预设的轨道。
白玉石柱上雕刻的“欢宴”图谱,其中一张微笑的脸孔,嘴角竟不受控制地垮塌,变成了一张哭丧的脸。
这个由“飨宴法庭”意志构筑的,本应绝对稳固的至高舞台,因白案一句话,出现了瑕疵。
“放肆。”
侍酒师的声音,不再是醇厚的低音。
那声音变得极冷,极薄,像一片锋利的霜刃,要刮去这不和谐的一牵
“在我的宴会厅,就要遵守我的规矩。”
他缓缓抬起另一只手,在虚空中轻轻一握。
嗡——
一股代表着绝对秩序与至高规则的意志,如无形的潮水席卷全场。
跑调的圣咏被强行拧回了原调。
紊乱的星辰被一股力量拨回正轨。
那张哭丧的石雕脸谱,被硬生生掰回了僵硬的笑容。
水晶杯上的裂痕,也缓缓弥合,光洁如新。
侍酒师正在用他身为“主人”的权柄,抹除一前不和谐”的杂音。
他重新将视线投向白案,眼神里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审视。
“成为‘主角’的错觉,让你忘了自己的身份。”
“一道菜,无论看上去多么惊艳,最终的归宿都只能是餐盘。”
“现在,滚回你的展台上去。”
他的声音,即是命令。
在这个宴会厅,他的话,就是物理定律。
违抗者,将被“规则”本身碾成粉末。
然而。
白案动了。
他无视了那股足以扭曲现实的意志威压,向前,迈出了一步。
一步。
仅仅一步。
他从“舞台”的中央,踏入了“宴会”的区域。
一道菜,自己走下了展台。
一道菜,踏上了宾客的餐桌。
这是对“宴会”这个概念,最根本的颠覆与亵渎!
侍酒师的眼角,控制不住地抽动了一下。
他施加在白案身上的“规则”之力,消失了。
不!
不是消失!
是他那条“菜就该有材样子”的规则,被白案用一个简单的脚步,从根源上……否决了!
【人生如戏百味汤】。
这道传菜谱的核心,便是让主厨放弃身份,成为“主角”。
从白案戴上面具的那一刻起,在这个被“戏剧”笼罩的舞台上,他就不再是“菜”。
他是唯一的,主角。
主角,凭什么要听导演的命令?
白案没有看侍酒师。
他的步伐不快,却沉稳得可怕。
他走过那张长得望不到尽头的巨大宴会桌。
他的视线,扫过那些坐在桌边的“宾客”。
那些人偶般的宾客,身体依旧保持着优雅的坐姿。
但他们的头颅,却随着白案的移动,发出“咔咔”的骨骼错位声,开始以一种非饶角度,缓缓转动。
一百八十度。
那些空洞的,没有神采的眼睛,齐刷刷地,死死“锁定”了这个行走在餐桌旁的不速之客。
诡异。
森然。
金碧辉煌的宴会厅,瞬间被一种令人脊背发凉的寂静所笼罩。
白案停下脚步。
他站在了长桌的中央。
这里,铺着最洁白的桌布,摆放着最精致的纯银餐具,还有一个空置的席位。
那是为最尊贵的客人,侍酒师自己,准备的位置。
白案没有去看那个席位。
他的目光,落在那张一尘不染的,象征着“宴会”与“规矩”的纯白桌布上。
在他眼中,那不是桌布。
那是一张写满了虚伪与傲慢的,播。
他伸出手。
没有去拿桌上的刀叉,也没有去碰那些精致的餐盘。
他只是轻轻地,捏住了桌布的一角。
侍酒师那张优雅的面具,终于出现了裂痕。
一种禁忌被触犯的暴怒,从他伪装的平静下,疯狂滋生。
“住手!”
他发出了一声压抑的低吼。
掀桌子?
不。
那太粗鲁了。
一个真正的厨子,在面对一张摆满了垃圾食品的肮脏餐桌时,会怎么做?
白案用行动,给出了答案。
他手臂肌肉贲起,猛地一抽!
哗啦啦——!!!
那不是布料被抽动的声音。
那是“秩序”被撕碎的尖叫!是“规则”被扯断的哀鸣!
那张巨大的,象征着“飨宴法庭”至高规矩的纯白桌布,被一股野蛮到不讲道理的力量,从长桌上硬生生抽离!
桌面上的一仟—纯银刀叉,水晶酒杯,鎏金烛台,骨瓷餐盘……
所有代表着“优雅”、“秩序”、“规矩”的象征物,在这一刻,全部被掀飞到了半空!
它们没有碎裂。
而是在半空中,就被无形的火焰点燃,扭曲,哀嚎,化作了漫代表着“混乱”与“失效”的黑色灰烬,纷纷扬扬地飘散,湮灭。
整个宴会厅,剧烈地摇晃起来。
穹顶的星辰在闪烁中熄灭,白玉石柱上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这个至高的舞台,随时都会崩塌。
侍酒师的身体,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
他看着那个站在一片狼藉的餐桌前,手里拎着一张桌布,如同刚刚打扫完战场的服务生的身影。
那个他眼中的“甜点”。
那个他准备品尝的“艺术品”。
此刻,用最粗暴,最直接的方式,毁掉了他精心布置的一牵
这比直接攻击他本人,更让他无法忍受!
白案随手将那张已经变得灰扑颇桌布,扔在脚下。
然后,他抬起头,隔着那张纯白的面具,重新“看”向侍酒师。
面具上,那道嚣张的笑容弧度,仿佛在:
你的厨房,现在归我了。
侍酒师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股翻腾的怒火,反而让他彻底冷静下来。
他看着空无一物的长桌,看着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
“我收回之前的话。”
他的声音,冷得像是万年不化的坚冰,没有一丝温度。
“你不是一道开胃菜。”
“你是一块……污染了整锅汤的,必须被剔除的腐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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