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月娥倒是不急不缓，“我本来是不愿跟你起这事的，毕竟日久见人心，她早晚会露出狐狸尾巴，即便我不，你也早晚会知道此事，又何必浪费口舌。
可是看你依然犹犹豫豫，所以我也只能不得不，也是让你早点断了念想，早点图谋正事。”
王庆瞬间哑口无言，可笑自己还觉得一切尽在掌握，可笑自认为多年来，他与段三娘并肩作战，虽是夫妻，却情同手足，却有着超越男女之情的信任。
原来自己一直都是彻头彻尾的笑话而已。
看到王庆瞬间颓废，蔡月娥不忍，赶忙道：“庆哥哥，别瞎想了，这一切都是权力迷人眼，人在权利和地位面前，什么爱情，友谊都不值一提。
而且由此可以看出段三娘生就不愿屈居人下，即便是庆哥哥您之下。
她宁愿做山大王，也不愿做朝廷命官，而那些将领，跟着她可以封王拜将，跟着哥哥您，却只能做朝廷的官，受种种约束。”
王庆攥紧信纸，指节发白。
被朝廷背弃尚可理解，被生死与共的兄弟背叛，却如万箭穿心。
“庆哥哥现在明白了？不是您错了，是段三娘早已生了二心。”
蔡月娥柔声道，“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那些离心离德之人走了也好。
父亲答应派来的，是真正的精兵，装备精良，训练有素。
届时，庆哥哥不仅能稳住淮西，甚至可……”
蔡月娥忽然收声，警惕地看了看四周。
“甚至什么？”王庆追问。
蔡月娥贴近王庆耳边，声音几不可闻：“甚至可待时而动，朝廷如今内忧外患，北方辽虎视眈眈，华夏各地揭竿而起，到处作乱。
若有一日，京城有变，庆哥哥手握重兵，距汴京不过数日路程，何愁不能成就大业？”
王庆心中一震，猛地看向蔡月娥。
“果然，果然，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样，这蔡京也不愿甘居人下啊！”
此刻蔡月娥眼中闪烁着，竟然与她文弱外表截然不同的野心与光芒。
“这些话，是你父亲的意思？还是……？”
蔡月娥点点头，没有否认，为了把王庆捆在自己的身边，她也是豁出去了，为了取得王庆的信任，更是让王庆彻底的把心收回来，这才出如此惊之秘。
蔡月娥继续道，“庆哥哥，你也别觉得奇怪，当今子昏庸，奸佞满朝。
父亲虽居高位，却如履薄冰，我们需要的，是一个真正有胆略的英雄。”
蔡月娥这话的好像他们一家都是忠臣似的。
她轻轻握住王庆的手：“那个英雄，就是庆哥哥您。”
王庆沉默良久，忽然放声大笑，笑声中既有释然，也有苦涩。
他笑自己竟被段三娘蒙蔽许久，笑自己看了这个看似柔弱的妻子，更笑这下大势，变幻莫测，今日贼寇，明日或许就真的是王侯将相。
“好！”王庆终于止住笑声，眼中重燃斗志，“那就让你父亲派兵来吧，不过，我要的不只是兵。”
“大王还要什么？”
“粮草、铠甲、兵器，还有朝廷的正式任命，让我全权负责淮西军政。”王庆目光锐利，“既然要玩这场游戏，那就玩大的。”
此时王庆有点兴奋，之前只是一匪寇，随时担心着朝廷的追缴。
可今时已经不同往日，成了剿纺大将军，而且还涉及到了谋朝篡位之中，这让他顿时有种意气风发的感觉。
蔡月娥嫣然一笑：“这些父亲早已为您准备好了。
三日之内，第一批援军就会抵达，由我的心腹兄长蔡鯈率领，绝不会走漏风声。”
王庆惊讶地看着蔡月娥，忽然意识到，这场招安风波背后的棋局，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而他这个曾经的山大王，已然成为棋局中关键的一子。
“月娥，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蔡月娥微微躬身：“妾身不过尽妻子本分，助夫君成就大业而已。”
远处传来马蹄声，一骑快马冲破夜色，直抵大营前。
马上骑士翻身下马，跪地禀报：“大王！段三娘部队在南山口遭遇官军伏击，损失惨重！”
王庆脸色一变，本能地上前一步：“情况如何？段头领可安好？”
骑士抬头，面露疑惑：“段头领突围成功，已率部退守黑风岭。
但奇怪的是，伏击的官军似乎早有准备，精准地知道他们的行军路线。”
王庆怔住了，缓缓转头看向身边的蔡月娥。
她面色平静如水，仿佛早已知晓这一切，只是心中在发狠。
“你……”王庆刚开口，蔡月娥轻轻摇头，示意他不要在下属面前多问。
待骑士退下，王庆拉过蔡月娥，压低声音：“伏击是你安排的？”
“是父亲的人。”蔡月娥坦然承认，“段姐姐既已为敌，就不能让她轻易站稳脚跟。
这一击旨在削弱她的势力，非为取她性命。
毕竟，她活着就会于你对抗，才能显得朝廷招安之正确，不是吗？”
王庆凝视着眼前这个女子，忽然感到一丝寒意。
她看似柔弱，却能在谈笑间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月娥，你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蔡月娥抬眼望他，目光清澈却深不见底：“夫君只需知道，妾身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和你白头到老，至于细节，有些不知道反而更好。”
她轻轻为王庆整理衣襟：“如今最要紧的，是准备迎接朝廷援军。
待援军一到，哥哥首先要做的，就是要尽快收复失地，而淮西这一片必须牢牢的掌握在我们手里，不能让他人染指。
待这些失地尽数收复之后，这不仅仅是我们的坚实根据地，更是父亲向皇帝请功的砝码。”
王庆沉默良久，最终点零头，他已踏上这条船，再无回头路可走。
“回去吧，风寒了。”
他揽过蔡月娥的肩，感觉她的身子单薄，却蕴含着不可思议的力量。
二人向大帐走去，身后淮西的秋夜越发深沉。
王庆不知道未来会如何，但他隐约感觉，这场招安引发的分道扬镳，只是更大风暴的开始。
而风暴眼中，不再是他熟悉的那个持双刀勇往直前的段三娘，而是老谋深算的蔡家一家人
帐帘落下，暂时遮住了淮西的夜色，也暂时遮住了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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