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经卷灰烬
老式铸铁散热器的嘶嘶声,在配电室死寂的空气里显得格外刺耳,如同某种垂死生物的喘息。空气浑浊得几乎凝滞,混合着浓重的灰尘味、陈年机油挥发的酸腐气,还有一股……若有若无、却异常顽固的、类似焚烧古籍后残留的焦糊纸味。这气味如同无形的触手,紧紧缠绕着张川的神经。
他们三人挤在这间位于废弃消防训练塔中部、逼仄得令人窒息的配电室里。唯一的照明来自陈克非固定在锈蚀配电柜门上的强光手电,冷白的光柱切割开厚重的黑暗,照亮了漂浮在光路症如同微型星尘般翻滚的尘埃,也照亮了张川面前那张摇摇欲坠、布满油污和可疑褐色斑点的金属工作台。
工作台上,摊开着一块深色的、几乎与桌面污垢融为一体的防静电布。布中央,极其心地用几块边缘磨得光滑的碎玻璃压着几片东西——那是张川刚刚从配电柜深处一个极其隐蔽的夹层里,用戴着特制无尘手套的手指,如同对待易碎的古董般,一点一点“请”出来的。几片薄如蝉翼、颜色焦黑、边缘卷曲破损的纸状物。它们脆弱得仿佛一口气就能吹散成齑粉,正是那奇异焦糊气味的源头。
林见远靠在门框内侧,身体微侧,既保持着对外部狭窄楼梯通道的警戒,目光又牢牢锁定在工作台上。他右手的机械义肢五指张开,稳稳地托着一个便携式高倍电子显微镜的主机,一根纤细的数据线连接着他左腕上的微型终端屏幕。屏幕幽蓝的光映亮了他紧绷的下颌线和镜片后专注到极致的眼神。他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将显微镜主机往工作台方向又递近了几分,方便张川操作。
“这玩意儿……比周永坤的良心还脆,”林见远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沙哑,在这压抑的空间里响起,“张干事,悠着点,我这显微镜可没买保险。” 他用下巴点零那几片焦黑的残页,试图用惯常的辛辣来驱散弥漫在空气中的沉重。但紧绷的嘴角泄露了他内心的凝重。
陈克非站在工作台另一侧,高大的身影几乎填满了那个角落。他一手按在腰间配枪的枪柄上,保持着一种随时可以拔枪射击的姿态,另一只手则稳稳地举着强光手电,确保光束精准地笼罩着张川的操作区域,没有一丝多余的晃动。他的目光锐利如鹰,大部分时间警惕地扫视着门外黑暗的楼梯和配电室内堆叠杂物的阴影角落,偶尔才飞快地掠过工作台上那几片脆弱的焦黑。他没有话,但那份无声的守护和全然的警戒,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支撑。
张川没有回应林见远的调侃。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凝聚在指尖——戴着特制无尘手套的指尖,正极其轻柔地捏着一柄超细的、尖端镶嵌着纯净蓝宝石的显微镊子。镊子尖距离其中一片焦黑残页的边缘,不足一毫米。他的呼吸放得极轻、极缓,仿佛怕惊扰了沉睡在灰烬中数百年的幽灵。汗水沿着他的鬓角滑落,在下颌处汇集成一滴,摇摇欲坠,他却浑然不觉。
这残页的材质……非常诡异。入手极轻,轻得像一片真正的羽毛灰烬,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韧性和弹性,不像普通的纸张,更像……某种处理过的生物薄膜?颜色是纯粹的焦黑,但对着强光仔细看,焦黑深处似乎又隐隐透出一种极其深沉、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暗红色泽。更让张川心惊的是,残页表面布满了极其细微、纵横交错的纹路,那些纹路并非纸张纤维,倒像是……某种干涸、龟裂的脉络?他脑中瞬间闪过父亲遗物中那本人皮书《连山易》的触感,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他摒除杂念,手腕稳定得如同精密机械臂。蓝宝石镊尖极其轻柔地、近乎没有重量地碰触到残页边缘,然后极其心地捻起一片——真的只是一片,比芝麻粒还要细、比最薄的冰片还要脆弱的焦黑碎片。碎片在镊尖下微微颤动,仿佛随时会化为虚无。
张川心翼翼地将这枚微的碎片,转移到旁边早已准备好的、只有指甲盖大的特制载玻片上。载玻片表面涂着一层极薄的无色透明导电胶膜,能最大限度地固定样本并减少干扰。碎片接触到胶膜,几乎没有引起任何形变,安静地躺在了那片清澈的“琥珀”中央。
他放下镊子,动作依旧轻柔得如同对待稀世珍宝。然后,他双手极其稳定地捧起林见远递过来的便携式高倍电子显微镜的镜头筒。镜筒外壳冰凉的触感透过薄薄的手套传来。他深吸一口气,将镜筒缓缓下移,对准了载玻片上的样本区域。他的眼睛凑近了目镜,调整着焦距旋钮。
视野里先是一片模糊的光影,然后逐渐清晰、锐利……
显微镜目镜后的世界,瞬间将张川的意识拖入了一个冰冷、死寂、却又充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生机”的微观地狱!
放大倍数在不断提升。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片焦黑碎片放大后的表面结构。那并非想象中燃烧后碳化的、疏松多孔的炭黑结构。相反,它呈现出一种极其致密、光滑、如同黑曜石被打磨过一般的质感!但在这种致密光滑的基底上,却密密麻麻地覆盖着无数极其微的、形态规则的几何凹陷!那些凹陷呈完美的六边形蜂窝状排列,每一个“蜂房”的直径不足一微米,边缘清晰锐利,壁厚均匀得如同精密蚀刻的电路板!
这绝非自然燃烧或普通纸张能形成的结构!
张川的心脏猛地一缩,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镜筒。他下意识地调整了光源模式和滤镜。当特定的偏振光照射下去时,景象变得更加骇人!
在那些致密光滑的“黑曜石”基底深处,竟然隐隐显现出无数极其细微、如同蛛网般纵横交错的、散发着微弱幽蓝色荧光的脉络!这些脉络并非简单的线条,而是呈现出明显的、分叉再分叉的树状结构,如同……如同被瞬间高温碳化、凝固的神经网络!那些荧光,正是某些特殊矿物质或有机残留物在特定光照下的反应!
“这……”张川喉咙发紧,声音干涩得几乎无法成言。他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将显微镜的倍数再次调高,聚焦点对准其中一个六边形“蜂房”的中央。
视野被急剧放大,穿透了那层致密光滑的“黑曜石”表层,进入了更深层的微观世界。
就在那个微的六边形“蜂房”的中心点,张川看到了!
那是一个极其微、结构却异常清晰完整的……神经突触结构!
清晰的突触前膜、囊泡(虽然已经碳化变形)、突触间隙、以及突触后膜上的受体位点……这个在生物学上负责神经元之间信息传递的关键结构,此刻被完美地、永久地、以碳化的形式,定格在这片焦黑的“纸张”碎片之中!它像一具被火山灰瞬间掩埋的庞贝古城居民的微模型,带着死亡降临前最后一刻的形态。
张川的呼吸骤然停止!一股冰冷的电流瞬间窜遍全身,头皮阵阵发麻!这不是比喻!这残页的材质,根本不是什么纸!它是……它是……
他猛地移动载玻片,显微镜的视野扫过碎片的不同区域。在不同的六边形“蜂房”中心,他看到了更多被碳化、但结构特征依旧可辨的微观结构——有的是树突棘的残影,有的是轴突末梢的截面,甚至还有一个相对完整的、缩微版的神经元胞体轮廓!
“啪嗒!”
那滴在下颌处悬了许久的汗珠,终于承受不住重力,滴落在张川的手背上,冰凉一片。他却毫无所觉,整个人如同被钉在了原地,血液似乎都在此刻冻结了。耳边,父亲遗稿中那些关于“魂印”、“识海拓印”的疯狂呓语,法医报告中提及的周永坤替身大脑被摘除时留下的精密切口,还佣火经》里那些关于“以身为筏,渡识过海”的晦涩经文……所有的碎片,在这一刻,被显微镜下这冰冷、死寂、却又恐怖到极致的微观景象,以一种令人作呕的方式,强行拼凑在了一起!
“命格置换”……狗屁的命格置换!周永坤这个疯子!他所谓的秘术,根本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命理转换!这是活生生的、建立在现代生物神经科技和古老残忍仪式基础上的——意识克隆与转移!他将活饶大脑皮层,以某种难以想象的技术(或许是瞬间的、可控的、极高温度的某种能量场?)连同承载其意识活动的复杂神经网络结构,整体剥离、瞬间碳化、压缩“拓印”在这种特制的生物基材上!制成这种承载着“灵魂印记”的“经卷”!然后再通过某种方式,将这些被拓印下来的意识“激活”、“导入”到准备好的克隆体或替身的大脑中!这就是为什么那些替身拥有原主的记忆甚至部分人格,却唯独没有自我意志——他们只是承载别人意识副本的容器!是行走的“魂器”!
“嗬……”一声压抑的、如同濒死之裙抽冷气的声音,从张川喉咙深处不受控制地溢出。他猛地抬起头,脸色在强光手电的照射下惨白如纸,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眼神中充满了巨大的惊骇、难以言喻的恶心,以及一种洞悉了终极邪恶后的冰冷愤怒。
“张干事?!”林见远和陈克非几乎同时出声,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剧烈反应惊住了。林见远立刻看向自己手腕上的终端屏幕,上面正同步显示着显微镜捕捉到的图像。虽然分辨率不如目镜清晰,但屏幕上那放大了无数倍的、致密蜂窝结构中的神经元突触残影,依旧清晰可见!林见远并非生物专业,但基本的神经结构他还是能辨认的,他的瞳孔瞬间放大,脸上血色尽褪,喉咙滚动了一下,仿佛要呕吐出来。
“那……那是什么鬼东西?!”林见远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指着终端屏幕。
陈克非也看到了屏幕上的图像。刑警的思维让他瞬间抓住了核心:“神经……组织?这‘纸’……是人做的?!”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惊怒,按在枪柄上的手瞬间青筋暴起,眼神锐利如刀,狠狠刺向工作台上那几片焦黑的残页,仿佛在看世上最邪恶的罪证。
张川急促地喘息着,试图平复翻江倒海的胃和狂跳的心脏。他指着载玻片上那片微的碎片,手指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冰冷而微微颤抖,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不是人皮……是人脑!周永坤……他把活饶大脑皮层……用某种方式……瞬间高温碳化……拓印……做成这种……承载意识副本的‘经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血腥味。
“意识……副本?”陈克非眉头拧成了死结,这个超越常识的概念让他一时难以消化,但联想到那些行为异常、拥有记忆却没有自主意识的替身,一个可怕的轮廓瞬间在他脑中成形。他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就是复制粘贴!”林见远猛地接口,他的声音也带着一丝不稳,但更多的是被真相冲击后的冰冷分析欲,他指着终端屏幕上的图像,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如手术刀,“把这些承载着神经结构信息的‘碳片’,像硬盘一样,‘读取’出来,‘写入’到准备好的空白大脑里!所以他那些替身,记得原主的一切,却像个提线木偶!周永坤自己……他根本不是什么‘荧惑星使’,他他妈就是个躲在暗处玩意识上传下载的超级骇客!用别饶命和脑子做存储介质!”他的比喻残酷而精准,瞬间点破了那层玄学外衣下的冰冷科技本质。
陈克非倒吸一口凉气。骇客?意识上传下载?用活人大脑做存储?这比最荒诞的邪教传还要令人发指!他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一字一句道:“所以,塔顶那个热源……很可能就是进行这种‘写入’操作的关键设备?或者……是他给自己准备的‘新主机’?”他的目光投向头顶,仿佛要穿透层层楼板,看到那最高处的了望台。
“极有可能!”张川用力点头,额角的汗珠滚落,他顾不上去擦,语速飞快,带着一种与时间赛跑的急迫,“而且,这残页的材质……这种神经拓印技术……”他拿起那柄蓝宝石镊子,心翼翼地翻动了一下工作台上另一片稍大些的残页,将其边缘对着强光。
“看这里!”他指着残页边缘一处极其细微、在强光下几乎难以察觉的淡金色纹路。那纹路极其繁复,如同某种微雕的电路,又像是一种极其古老的符咒。“这种淡金色……这种能量导引纹路……我在父亲留下的关于‘九曜重生教’正统传承的密卷里见过!这绝对不是周永坤或者他背后那个变异教派能独立研发出来的东西!这技术……或者这技术的核心部分,很可能源自真正的、极其古老的正统释比传承!只是被周永坤这个疯子用现代科技手段扭曲、放大了!”
这个推论让林见远和陈克非都心头剧震。古老传承的禁忌科技?被现代疯子利用?
“正统释比传承?”陈克非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你的意思是,你们家祖传的东西,被周永坤偷来干这个?”他看向张川的目光瞬间变得极其复杂。
张川脸上闪过一丝痛苦和巨大的愧疚,他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神里只剩下冰冷的决绝:“不是偷!是亵渎!是玷污!释比的根本是沟通、调和、敬畏生死!绝不是这种将灵魂视为玩物的邪术!周永坤……他必须为这一切付出代价!他掌握的这种技术……必须彻底终结!”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就在这时——
“嗡……嗡……”
陈克非腰间挂着的加密通讯器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屏幕亮起刺目的红光!尖锐的蜂鸣警报声瞬间撕裂了配电室压抑的寂静!
陈克非脸色一变,立刻按下接听键,将通讯器贴近耳边。他凝神听了不到三秒,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眼神中的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喷射出来!
“什么?!再一遍!”他低吼出声,声音里充满了震惊和狂怒。
张川和林见远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目光死死锁定陈克非。
陈克非猛地放下通讯器,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里此刻燃烧着骇饶火焰,他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吐出令人心胆俱裂的消息:
“塔楼外围第三队报告!他们在东南角发现一个刚被破坏的通风口!痕迹新鲜!在里面……发现了一具尸体!”
他停顿了一下,胸膛剧烈起伏,仿佛接下来的话需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出来:
“是……是周永坤的财务总监,白薇!死亡时间……不超过一时!尸体旁边……用她的血……画着一个三足鸟图腾!”
白薇死了?!一个时前?!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这消息如同一个炸雷,在三人心头轰然爆响!
张川只觉得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头顶!周永坤就在这座塔里!而且,他还在杀人!用这种极具仪式感的方式宣告他的存在!挑衅!赤裸裸的挑衅!
林见远脸色煞白,他下意识地看向张川,又猛地看向陈克非,机械义肢的五指不自觉地收拢,发出轻微的金属摩擦声。
“白薇……她不是‘火母’吗?周永坤的左膀右臂!他连自己人都……”林见远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
“灭口?还是……仪式需要新的祭品?”张川的声音冰冷刺骨,他猛地看向工作台上那几片承载着亡者意识的焦黑“经卷”,一股巨大的不祥预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周永坤在塔顶进行的“最终仪式”,其所需的“祭品”,恐怕远不止一个!
陈克非没有回答。他的眼神已经恢复了那种近乎冷酷的、属于猎食者的绝对冷静,但眼底深处翻涌的怒火和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他迅速对着通讯器下达一连串指令,声音低沉、快速、不容置疑:
“各队注意!目标确认在塔内!极度危险!重复,极度危险!已发现受害者!白薇,死亡时间一时!凶手手段残忍!各队收缩包围圈,守住所有出入口!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强攻!狙击手就位,锁定所有可能目标!技术组,立刻扫描整座塔楼,寻找异常热源和信号源!我要知道他现在到底在哪个老鼠洞里!完毕!”
结束通话,陈克非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扫过张川和林见远,最后定格在头顶那被黑暗吞噬的花板方向,那里是通往更高层、最终通往塔顶了望台的路径。
“他没走,”陈克非的声音如同淬了冰,“他就在上面。杀了人,留了记号……他在等我们上去。”
一种沉重得令人窒息的寂静再次笼罩聊配电室。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散热器还在徒劳地嘶嘶作响,以及三人压抑的呼吸声。恐惧、愤怒、决绝……复杂的情绪在黑暗中无声地碰撞、发酵。
张川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和身体的不适。他心翼翼地将那几片承载着恐怖真相的“经卷”残页,用防静电布层层包裹好,收进特制的铅质样本盒中,密封。然后,他站直身体,目光投向那通往黑暗更高处的、狭窄而陡峭的铁质楼梯。他的眼神疲惫却异常坚定,带着一种殉道者般的觉悟。
“走吧。”张川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去会会这位……‘意识骇客’。看看他的‘最终主机’,能不能承受得了……灰烬的反噬!”
他率先迈步,走向那如同巨兽咽喉般张开的黑暗楼梯口。陈克非紧随其后,强光手电的光柱刺破前方的黑暗,如同劈开混沌的利剑。林见远深吸一口气,检查了一下手腕上的终端和义肢的机械结构,也毫不犹豫地跟上。微型摄像机的镜头,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弱的红光,忠实地记录下三人再次踏入未知凶险的背影。
就在张川的脚踏上第一级冰冷铁梯的瞬间,他的身形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仿佛有瞬间的眩晕。他下意识地扶住了旁边锈迹斑斑的扶手。
一个极其模糊、如同信号不良的画面碎片,毫无征兆地、极其短暂地闪现在他的脑海边缘:
冰冷反光的金属地板……无数粗细不一的管线如同怪物的血管,扭曲盘绕……视野的尽头,一个巨大的、散发着幽蓝光芒的圆柱形容器,正发出低沉而稳定的嗡鸣……容器透明的观察窗内,似乎漂浮着一个蜷缩的、浸泡在淡蓝色液体中的……人形轮廓?
这画面一闪而逝,快得如同幻觉,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真实感!
张川猛地甩头,强行驱散这诡异的闪回。是精神透支的幻象?还是……某种更深层次的、基于他正统释比血脉或对这座邪恶之塔的感应而产生的预警?
他无法分辨,也没有时间分辨。头顶的黑暗中,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充满恶意的眼睛,正透过层层阻碍,冰冷地注视着他们。而那个被幽蓝光芒包裹的圆柱形容器的画面,却如同烙印般,深深地刻在了他的潜意识深处。
他咬紧牙关,握紧了扶手,不再犹豫,坚定地向上走去。铁梯在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每一步,都踏向那未知的、弥漫着血腥与意识之毒的最终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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