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怀中少女那撕心裂肺的痛哭,才渐渐转为压抑不住的、断断续续的抽噎。她纤弱的肩膀依旧控制不住地耸动,仿佛要将积压了太久的恐惧与悲伤尽数抖落,但那股崩溃般的情绪洪流,总算稍稍退潮。
月乘风这才心翼翼地,将她从自己怀里推开少许。他的双手依旧扶着她瘦削的肩头,低头凝视着她哭得又红又肿、像桃子般的双眼,以及那张因长期担惊受怕和营养不良而显得过分苍白的脸。他放缓了声音,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沉稳,温声问道:“舞,好了,先不哭了。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独自流落至此,还弄得……如此狼狈?”
舞抽了抽鼻子,用早已被泪水浸湿的袖口,胡乱地在脸上抹了一把,试图擦去泪痕与狼狈。她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翻腾的心绪,这才断断续续地,开始讲述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
“当初……从武魂城死里逃生之后,因为身份彻底暴露,唐昊前辈权衡之下,决定让我先回星斗大森林深处……那里有大明和二明在,他们是森林的帝王,一定能保护我。”她的声音起初带着一丝回忆的微光,仿佛那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港湾。“刚开始的几年,确实很安稳。我一边努力修炼,争取早日达到成熟期,一边慢慢消化在人类世界的种种经历……心里还想着,等修炼到魂圣,实力足够自保了,就回去找……找大家……”
然而,这丝微光迅速被汹涌而来的黑暗吞噬,她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而痛苦。
“可是……可是就在不久前!那个女人……武魂殿的教皇比比东,她又来了!她带了更多、更强的封号斗罗,还有数不清的魂圣、魂帝……他们布下罗地网,围攻我们!”舞的眼泪再次决堤,声音凄厉得如同杜鹃啼血,“大明和二明……他们为了保护我……为了给我创造逃生的机会……他们……他们被比比东杀了!就在我眼前!”
“二明……二明在最后时刻,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我远远地扔出了战场……我……我才侥幸逃过一劫……”她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那惊动地的怒吼、魂力碰撞的轰鸣、以及挚友陨落时的悲鸣,依旧在耳边回荡,让她重新坠入那绝望的深渊。“我不知道方向,只知道拼命地跑……跑啊跑,跑到魂力耗尽,跑到双腿再也抬不起来……等我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不知道跑到了哪里……我不敢去人类的城市,怕被武魂殿的爪牙认出来……也不敢轻易让人看到我的样子……只能趁着夜色,躲进了这片还算茂密的林子里……”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熟悉的草木,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弧度:“这里虽然不算很大,但平时很少有人来深处,林子里也有些野果能充饥,有溪能解渴……我就一直躲在这里,不敢生火,怕炊烟引来注意……也不敢搭建像样的住所……一直……一直风餐露宿……”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种被世界遗弃的孤寂。
月乘风静静听完,眉头深深锁起。他沉吟片刻,问道:“那唐三呢?这些年,他没有去星斗大森林寻你吗?”
提到这个名字,舞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难明的情绪,有期待落空的失落,有难以言喻的委屈,或许还有一丝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怨怼。她缓缓摇了摇头,低声道:“自从当初在武魂城外分别后,我就再没见过他了。他好……从那个叫杀戮之都的地方出来,就会来找我的……我一直等着他,相信他……可是,我没等到他,却等来了武魂殿的屠刀……大明和二明也……”着,巨大的悲伤再次袭来,眼圈瞬间又红了。
月乘风心下暗叹,连忙再次轻声安抚,手掌带着温和的力道,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传递着无声的支持。待她激动的情绪稍微平复,他才继续引导性地问道:“既然事已至此……舞,你对未来,可有什么打算?”
舞猛地抬起头,那双被泪水洗涤过的粉色眸子,此刻充满了孤注一掷的依赖与近乎卑微的乞求,牢牢锁住月乘风的眼睛:“月大哥……我现在……真的没有地方可以去了……星斗大森林已经成了我的伤心地,也不敢回……人类世界危机四伏,我举目无亲……我认识的所有人里,只有月大哥你……有能力庇护我,而且……我很确定,非常确定,月大哥你从始至终,就没有觊觎过我的魂环和魂骨!”她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直觉和信任。
月乘风看着她这副将自己身家性命全然托付的模样,心中微动,但脸上却故意板起,带着一丝审慎与探究,反问道:“哦?你就这般笃定?人心隔肚皮,你怎知我不会将你的行踪透露给武魂殿,换取价悬赏?或者……干脆亲手将你拿下,十万年魂环魂骨,即便是封号斗罗,也会为之疯狂吧?”
他刻意将话得重了些,想看看她的反应。
舞闻言,非但没有害怕退缩,反而更加用力地摇头,眼神清澈而坚定,语气不容置疑:“月大哥你不会的!我知道你不会!”
“为何如此肯定?”月乘风追问,目光如炬。
舞迎着他的目光,仿佛下定了决心,要将那深埋心底、连对最亲近之人也未曾透露的秘密,彻底摊开在阳光下。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然:
“自从我妈妈被比比东杀害之后,报仇……就成了我活下去最大的执念。但我很清楚,凭我一只柔骨兔的力量,就算再加上大明二明,想要撼动武魂殿那个庞然大物,也无异于痴人梦。所以,我才最终选择了化形这条路,潜入人类世界。一开始,确实被人类世界的繁华新奇迷住了眼,甚至……差点忘了最初的仇恨。但在诺丁城,遇到了月大哥你,还有唐三之后,我……我内心深处,其实萌生了一个计划。”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愧与自嘲:“既然一人之力难以成功,那么……借助他饶力量,或许是一条捷径。我观察人类,发现我的外貌,还有化形魂兽先满魂力的赋,似乎……是种资本。我想着,若能找到一个赋卓绝、未来可期,并且……对我有那份心思的男子,借助他的力量,再加上他可能积累的人脉资源,或许……复仇就不再是遥不可及的幻梦。”
“于是,我便开始刻意扮演真烂漫、不谙世事的模样——根据我的观察,大多数人类,尤其是男性,似乎都对这类女子抱有好感,而且……坦白,这样示人,我自己也觉得轻松,不必时刻紧绷。”她坦诚得近乎残忍,目光直视月乘风,“本来,我最先留意、也最想接近的人,是月大哥你。”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回忆着当初那份微妙的心绪:“在诺丁城那六年,月大哥你展现出的赋、实力,还有那种……仿佛超脱于整个世界之外的淡然与神秘,都让我觉得无比特别,也让我感到……难以把握,甚至有些自惭形秽。尤其是后来,我偶然间发现,你似乎……不需要猎杀魂兽就能获得魂环,我……我心底甚至一度升起荒谬的希望,以为遇到了同类……”
她摇了摇头,露出一丝苦涩的笑:“但经过更长时间的暗中观察,我最终确定,月大哥你就是纯粹的人类,只是手段非凡。因为始终看不透你,也拿不准你的心思,这个秘密和计划,我一直深埋心底,不敢表露分毫。发现月大哥你这里似乎无隙可乘后,我才……才将更多的注意力,转向了唐三。”
“于是,我便开始调整自己,努力去迎合唐三的喜好,观察他的反应,将自己塑造成他理想中那个需要保护、真可爱的‘妹妹’形象。虽然起初觉得有些刻意,有些疲惫,但后来发现,唐三的喜好相对简单直白,满足起来并不困难,也就渐渐习惯了这种扮演,安心做着他的‘好妹妹’,也……也会在必要时,嗯……若有若无地,勾……勾引着他。”到最后,她的声音几不可闻,脸颊泛起一丝复杂的红晕,不知是因揭露心迹而羞耻,还是因为别的。
“后来,身边的伙伴越来越多,队伍越来越强,我对当初那个借助外力复仇的计划,也重新燃起了信心,觉得希望越来越大。直到全大陆高级魂师大赛……我知道参赛会极大增加暴露的风险,但若是不参加,之前多年的经营、投入的感情与时间,都可能付诸东流。我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后来队伍要前往武魂城,我知道那是龙潭虎穴,但退出已然不可能,那样会成为队伍的逃兵,会让所有人对我失望,之前积累的一切都将崩塌……到那时,凭我孤身一人,报仇之事,更是镜花水月……所以,万般无奈之下,我才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去找月大哥你帮忙。”
她望向月乘风,眼神复杂难明:“当时,我想用我知道的关于你魂环的秘密,来……来要挟你。可我没想到,你根本不在意,反而我的秘密被你知晓了……走投无路,我只能赌,赌你会念在诺丁城同窗六年的情分上,赌你那超然物外的性格不会贪图我的魂环魂骨,赌你会帮我……幸好,月大哥你确实出手了,虽然……虽然最终我的身份还是彻底暴露,只能仓皇逃回星斗大森林,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等待上,等着唐三来找我,我也坚信,以他和武魂殿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他一定会帮我报仇的……”
“可是……结果……”她的声音再次被巨大的失落与痛苦吞噬,充满了无尽的悲凉,“现在,连大明和二明也因我而死了……我在这个世界,再也没有家了……呜呜……”到痛彻心扉处,她再也抑制不住,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落下。
月乘风心中暗叹,这只看似单纯的兔子,内心深处竟隐藏着如此深重的心机与苦楚,其经历之悲惨,心思之复杂,着实令人唏嘘。他再次放柔了声音,笨拙却真诚地安慰着。
待她的哭声渐渐转为无声的饮泣,月乘风看着那双被泪水浸泡得越发清澈、却也写满无助与期盼的粉色眼眸。
舞紧紧攥住月乘风的衣袖,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仿佛他是茫茫大海中唯一可见的浮木。她泪眼婆娑地恳求道:“月大哥,我现在真的是走投无路了……地之大,却仿佛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你是我现在唯一能想到、也是唯一敢信任的朋友了……求求你,收留我吧!而且……月大哥你当初在我们去往武魂城路上过,‘有些规则,并非铁律;有些存在,亦非唯一’……我知道,你一定是大有来历的人,跟着你,或许……或许我还能看到一丝报仇的曙光,还能……还能有一条活路……”
她的恳求,混杂着对生存最本能的渴望,以及对月乘风身上那种超越常理的神秘特质的好奇与一丝微弱的期盼。
月乘风看着她那脆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眼底却依旧燃烧着不屈火焰的模样,心中已然有了计较。他同时清晰地感受到身旁投来的两道目光——巫行云的目光带着洞悉一切的审视与一丝“原来如此”的了然,似乎对舞的心思转变看得分明;而叶泠泠的目光则更多是感同身受的同情与怜悯,同为女子,更能体会舞此刻的无助。
他沉吟片刻,目光扫过舞苍白却难掩清丽的脸庞,心中有了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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