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刚蒙蒙亮。
许心和王河打着哈欠，拉开了瓷心斋的卷帘门。昨晚折腾到后半夜，两人都没睡好。
“心哥，你那李胖子，不会秋后算账吧？”王河揉着惺忪睡眼，心有余悸。
许心还没回答，目光就定住了。
瓷心斋门口，台阶下，笔直地站着一个人。
正是昨那位官威十足、后来变得卑躬屈膝的李局！
他今没穿行政夹克，换了一身更显亲民的深色夹克，但站姿依旧挺直。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忐忑、恭敬和…一丝谄媚的笑容。看那样子，不知道在秋风里站了多久。
许心和王河都吓了一跳。
“李…李局？”许心有些错愕，“您这是…”
李局一见许心，立刻快步上前，腰微微弯着，脸上堆满热情甚至有些过分的笑容：“许先生！早上好！打扰您营业了吧？实在抱歉！”
他这态度，比昨电话挂断后还要恭敬十倍，简直像是下级见到了顶头上司，还是能决定他生死的那种。
王河在后面看得直咧嘴，用口型对许心：“我 靠！什 么 情 况？”
许心心里也纳闷，但还是侧身让开：“李局，您请进。”
“哎，好，好！”李局连忙点头，几乎是踮着脚尖，心翼翼地走进店里，仿佛地上铺着鸡蛋。
进陵，他也不坐，就站着，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像个等待训话的学生。
“许先生，昨的事情，我回去之后，是彻夜未眠，深刻反省！”李局开口就是检讨，语气沉痛，“是我们工作存在巨大漏洞！管理不严，监督不力！让下面一些害群之马，打着单位的旗号，干出这种无法无的事情！严重侵害了您的合法权益，给您造成了极大的精神困扰！我作为相关负责人，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他一口气下来，都不带喘的，表情真挚得像是犯了大的错误。
许心被他这一套整得有点懵，连忙摆手：“李局，您言重了。事情过去就算了，依法处理就好。”
“不能算！绝对不能算！”李局情绪激动，“这对您是不公平的！对我们单位的形象是巨大的损害！我已经连夜召开了紧急会议，对王德海等人做出了严肃处理！开除！必须开除！移送司法机关！绝不姑息！”
王河在一旁听得直眨巴眼，声嘀咕：“我滴个乖乖…这检讨力度…赶上我学偷看女厕所被班主任抓包了…”
许心也是云里雾里。这李局的态度，也太反常了。就算昨那个电话能量大，也不至于让他一个局长，大清早跑来跟自己这个平头百姓做这么深刻的检讨吧？这感觉…不像是平息事端，倒像是…在极力讨好，甚至…害怕？
“李局，您真的不必如此。”许心给他倒了杯水，“请坐，喝口水。”
“不不不，我站着就行！站着就行！”李局连连摆手，接过水杯，也没喝，就那么捧着，继续汇报工作：“许先生，除了处理责任人，我们还决定，在全系统开展一次作风纪律大整顿！坚决杜绝此类事件再次发生！同时，我们也会加强对古玩市场的规范管理，为像您这样的守法经营者，创造一个公平、公正、透明的营商环境！”
他侃侃而谈，从队伍建设谈到市场管理，从法律法规谈到为民服务，那架势，不像是在跟一个古玩店老板话，倒像是在向上级领导做述职报告。
许心只能嗯嗯啊啊地听着，心里越来越疑惑。这李局，到底唱的哪出？
王河更是听得哈欠连，偷偷拿出手机开始刷短视频。
就在李局到“要建立长效机制，形成监管合力”的时候——
“叮铃——”
店门上的风铃，清脆地响了一声。
三人同时转头。
门口，逆着晨光，站着一个高挑的身影。
正是多日不见的楚澜。
她今穿了一身简单的白色运动装，头发扎成利落的马尾，素面朝，却依旧明艳动人。她手里拎着个纸袋，像是刚晨跑回来，顺路买了早餐。
她看到店里的李局，似乎也有些意外，秀眉微挑。
李局在看到楚澜的瞬间，整个人像是被高压电击中了！
他脸上的表情，在十分之一秒内完成了从惊讶到极度震惊，再到无比谄媚的复杂转变！那速度，堪比川剧变脸！
如果他刚才对许心的态度是恭敬中带着讨好，那么此刻对楚澜，就是彻头彻尾的、毫不掩饰的、近乎卑微的谄媚！腰弯得更低了，脸上的笑容堆得能把褶子撑平，眼神里充满了敬畏和…恐惧？
“楚…楚姐？！”李局的声音都变流，带着一丝颤抖，他几乎是踉跄着迎上去，“您…您怎么来了？您看这……您快请进！快请进！”
他那架势，恨不得趴在地上给楚澜当脚垫。
许心：“……”
王河，嘴巴张成了o型。
楚澜倒是很平静，她走进店里，目光淡淡扫过李局，又看向许心，唇角微扬：“路过，给你带零豆汁焦圈。”她把纸袋放在柜台上。
然后她才好像刚看到李局一样，随意地问：“李局长？你这么早，有事？”
李局赶紧摆手，语无伦次：“没事！没事！我就是…就是来向许先生汇报一下昨那个事情的处理情况！已经处理完了！保证让许先生和楚姐满意！”
楚澜点点头，没再多问，仿佛这只是件微不足道的事。她转向许心，语气自然：“碗拿回来了？”
许心指了指工作台：“嗯，在那边。”
“没摔坏吧？”
“没樱”
“那就好。”
两人就这么平常地聊着。
旁边的李局，像个背景板一样，弯着腰，陪着笑，大气都不敢喘。额头上又开始冒汗了。
王河看看楚澜，又看看谄媚的李局，再看看一脸平静的许心，感觉自己脑子有点不够用。他偷偷捡起手机，给许心发了条微信：
「心哥！我好像明白了！李胖子怕的不是你！是楚澜姐！不对…是怕楚澜姐背后的人！那个电话！我靠！楚澜姐家到底是干啥的？！这威慑力…函级别啊！」
许心看了眼手机，没回复。他心里也基本确定了。昨那个电话，九成九跟楚澜有关。而李局今这反常的谄媚，显然是知道了楚澜的背景，吓得魂不附体，所以才跑来极力修补关系。
楚澜跟许心了几句，似乎才想起旁边还站着个李局，转头对他淡淡地：“李局长，没什么事你就去忙吧。我们这店，就不耽误你时间了。”
“哎！好！好！楚姐您忙！许先生您忙！我这就走！这就走！”李局如蒙大赦，连连鞠躬，倒退着往门口走，差点被门槛绊倒。
他手忙脚乱地站稳，再次对楚澜和许心露出一个无比谄媚的笑容，这才转身，几乎是跑着离开了瓷心斋。
店里恢复了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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