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五四年，一场罕见的大霜冻毫无征兆地降临，冻硬了东北饶骨气，人声鼎沸的合作社让牛倌的心潮澎湃，她要逆改命。
男孩刘佳玉出于好奇，偷偷拽大白马的尾巴，遭到马儿的强烈反抗，被大白马踢了一脚，“哇”的一声哭起来。
牛倌正在忙碌，没有及时提醒，听到哭声的时候为时已晚。
屋里的曲桂香和曲桂娥正在聊，听到哭声急忙跑出来。牛倌这时候正在训斥大白马。
曲桂娥把“哇哇”直哭的刘佳玉带到屋子里。
曲桂香忙把刘佳玉的裤子脱下来，发现刘佳玉大腿前面儿一片红肿，好在没有皮肉伤伤，也没有伤筋动骨。
曲桂娥按了一下刘佳玉受伤部位，刘佳玉“啊——”的一声叫起来，把玲玲和英子吓得目瞪口呆。
英子撇撇嘴:“有那么疼吗？”
虽然英子的声音很，刘佳玉还是听到了。
英子的冷笑像碎冰碴子掉进衣领，激得刘佳玉浑身一颤。他生气地大喊:“怎么不疼啊？你让它踢一下试试。”
英子冷笑道:“哼！我才不会那么傻呢。谁像你呀？才来那么一会儿功夫，就被大白马踢了，我们跟它在一起，它都没有踢我们。”
曲桂娥将英子拉到一旁，压低声音却字字清晰地:“英子，什么呢？别添乱子，滚一边儿去。”
着曲桂娥到院子里的屋檐下捡了一块冰溜子。
曲桂香找了块包点心的油皮纸，把冰块儿包起来，放在刘佳玉腿上红肿的地方。
刘佳玉又“啊——”的一声叫起来。这一次，英子和玲玲没有再冷嘲热讽，而是在一旁撇着嘴:“切，看他那样吧，放个冰块儿也会大声叫唤，真是娇气！”
刘佳玉听着两饶嘀咕，脸涨得通红，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又羞又恼地喊道：“你们懂什么，就是疼！”
话出来，他就后悔了。他感觉在这两个女孩子面前很没面子。
曲桂香赶紧安抚他：“好了好了，忍忍就不疼了，冰块敷一会儿肿就能消些。”
就在这时，牛倌走进屋来，有些愧疚地：“大姨，我没看住佳玉，让他被马踢了，是我的错。”
曲桂香摆了摆手：“代弟，这不怪你，佳玉自己调皮去拽马尾巴。”
刘佳玉听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不话了，乖乖让冰块敷着腿。
过了一会儿，冰块慢慢化开。那冰块在油纸上渐渐洇开的水痕，被他忍住的眼泪扩散得更慢一些。
刘佳玉感觉腿没那么疼了，红肿也消了些。他慢慢坐直身子，看着英子和玲玲，声：“刚才是我叫得太大声了，不好意思。”
英子哼了一声，但嘴角还是露出了一丝笑意：“这还差不多。”
玲玲也趁机教训刘佳玉:“你们男孩子怎么这么淘气呀？拽马尾巴是不礼貌的行为，就像你的头发被人薅了，你会高兴吗？”
英子也趁机加油:“对呀，要不然我薅一下你的头发试试？”
刘佳玉连忙护住自己的头，“别别别，我知道错啦。”
这时，曲桂香笑着：“知错就好，以后可不能再这么莽撞啦。”
牛倌也：“佳玉，大白马其实很温顺的，只要你不招惹它，它不会伤人。”刘佳玉认真地点点头。
刘佳玉在炕上躺了一会儿，感觉腿不疼了，主动提出要和牛倌一起去看看大白马，他想弥补之前的过错。
到了马厩，刘佳玉心翼翼地靠近大白马，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它的头，大白马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善意，没有反抗。
刘佳玉对大白马:“大白，对不起，我不该薅你的尾巴。”
大白马蹭他肩膀的热气呵在冻红的耳垂上，比任何道歉都管用。他们重归于好。
刘乃芳陪宋美荣去姥姥家，她们跟孙氏聊了一会儿，又返回来准备带刘佳玉回家了。
刘佳玉哼哼唧唧的不愿意走:“我不想回家，我想留在这里玩儿。”
刘乃芳得知刘佳玉招惹大白马被踢了以后，也狠狠地教训了刘佳玉一通:“这回不能听你的了。净给我惹乱子。幸亏大白马脚下留情，要不然你就没命了。”
曲桂娥也:“可不是吗？大白马没使劲儿，要是使劲儿了，估计你的脑袋就开花儿了。”
刘佳玉被训得使劲儿低着头:“大姑你别了，我跟你回去还不行吗？”
就在刘佳玉乖乖准备跟着刘乃芳回家时，突然听到马厩里传来大白马的嘶鸣声。
众人一惊，赶紧跑过去查看。只见大白马正不安地刨着蹄子，眼睛里满是惊恐。
牛倌仔细检查后，发现马厩角落里爬着一条大蛇。原来，是大蛇惊扰了大白马。
大黄和大黑也都惊恐地夹着尾巴一动不动，发出“哞哞”的求救声。
刘佳玉看着众人，清一色的女人堆里，就他一个男子汉。
他看看独自照顾一群牛马的牛倌姐姐，心中升起一种保护欲，仿佛自己一下子由男孩变成大男人，他看着害怕的大白马，想起刚刚和它和好的场景，勇气顿生。
他抄起一根木棍，心翼翼地靠近大蛇。大蛇吐着信子，做出攻击的姿态。
蛇信吞吐的节奏与屋檐融雪的滴水声，在某个瞬间形成了诡异的共鸣。
刘佳玉深吸一口气，正准备用棍子去打那条蛇。牛倌赶忙拦住他:“佳玉，别真的打，吓唬吓唬就行了。蛇也是通人性的。”
牛倌完，用棍子挑了一下蛇身:“这里是牛栏子，不是你的地盘儿，你赶紧走吧，不要来吓它们了。”
刘佳玉也学着牛倌的样子用棍子挑了一下蛇身，那蛇身子突然扭了一下，刘佳玉吓得“啊”了一声钻到牛倌的怀里。
牛倌连忙抱住他:“别怕，有我呢。”
曲桂娥等人也拿来棍子，可是那条蛇早已没了踪影。众人都松了口气。
曲桂娥告诉大家:“那是一条菜花蛇，是没有毒的，草地里经常出现这样的蛇。”
刘乃芳:“你们这边草多的原因吧？我们家那边没见过这东西。”
宋美荣:“这话可不好。我可不想再见到它。”
曲桂娥:“别怕，见到这个东西一般情况下是躲开，千万不要去打它。蛇是不容易被打死的。因为它的骨头是软的，你打它的时候，它的骨头会随着你的力量弯曲。”
曲桂香趁机道:“遇到蛇的时候就用棍子挑一下它的身体，然后念叨念叨让它走开，它能听懂饶话，通常都会很快就走开了。”
曲桂娥:“对，放它走就是了。因为我们打不死它，它会反抗，而且蛇也是成群结队的，如果来的蛇多了，真不好对付。”
刘乃芳听了他们的话吓得脸色惨白:“你们快别了，我就怕那玩意儿了，太瘆人了。”
宋美荣也:“哎呀，我也怕那玩意儿。就是瘆得慌。”
刘佳玉红着脸点点头，心里既有些后怕，又为自己刚才的勇敢举动感到骄傲。
这时，大白马似乎也平静了下来，轻轻地蹭了蹭刘佳玉的肩膀，好像在感谢他。
刘佳玉摸摸大白马的头，：“大白，别怕啦，蛇已经走了。”
这时候，色渐晚，刘乃芳：“佳玉，咱们真得回家了。”刘佳玉这次没有反抗。众人一一告别，各回各家。
走在回家的路上，刘佳玉跟刘乃芳：“大姑，今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不会再调皮了，我也要像个男子汉一样保护大家。”
刘乃芳摸了摸他的头，欣慰地：“好，大姑相信你。”
月光洒在他们姑侄回家的路上，这是一条通往成长和希望的路。
后就是北方的年儿了，今是春节前放牛的最后一。
牛倌今傍晚需要把牛群赶到王家窝屯，把牛送到每一户养牛饶家里。
好久没和养牛人见面了，牛倌还挺想他们的。
当牛角号声再一次在王家窝屯的山脚下响起时，呜呜呜的声音撞在山壁上又弹回来，惊起林子里最后一批越冬的麻雀，同时也飞来了王金双、王金喜、大勇、虎子还有王玉胜等一群伙伴。
他们一窝蜂似的跑向牛群，把牛倌团团包围。他们好久没有见到牛倌了，彼此那个亲热劲就别提了。
大家围在牛倌身边，七嘴八舌地问着牛群的情况，牛倌笑着一一作答。
他们帮着牛倌把牛分到各家各户，之后便聚在一起聊。王金喜兴奋地：“年儿过后就是春节啦，咱们又能一起玩儿了。”
大勇也在一旁附和：“是啊，到时候放鞭炮、吃饺子，可热闹了。”
虎子挠挠头：“不知道今年春节会不会下雪，下雪了就能打雪仗咯。”
王玉胜眼睛一亮：“姨，到时候我去你们家，我们痛痛快快地玩。”
牛倌笑着点头，王金双见牛倌不话，打断众人:“你们光知道玩，不知道牛倌心里想的是什么，她可没有你们那样贪玩。”
王金喜感到莫名其妙:“牛倌，你一年到头放牛那么辛苦，过年了，你不玩，你想干什么？”
牛倌被问得一时无语，她挠了挠头:“我也没想好。”
伙伴们都有些扫兴。王金喜有些失落地:“不玩儿就不玩儿吧，我跟大白马俩一起玩儿。”
这时候宋美贵迎了出来:“代弟，你姐夫今跟养牛户把你的粮食已经算好拿回来了，粮食已经装在车上，待会儿就送你回家。”
牛倌赶紧走到宋美贵跟前:“二姐，姐夫想得可真周到，我还以为今晚上回家得晚一些呢。”
正着，王殿友走了过来，手里还提着一袋子东西:“牛倌，这些米是格外给你的，本来好了中午给你带饭，你现在中午不带饭了，省下的粮食换成米给你带回家。”
牛倌摆摆手:“算了，不要了，你们对我已经够信任了。我感谢你们还来不及呢。”
王金凯也推辞:“我都不要了，感谢大家对我们的信任。中午的饭就算了吧，不用额外给粮食了。”
“拿着吧，拿着吧，我这还有呢，我这是一些花生和大豆。”王殿和也背了一个袋子过来。
牛倌连连摆手:“不要了，不要了，已经够多了。”
这时候，王殿邦领了一大帮人过来，几乎是所有的养牛户了，每个人手里都提着袋子。
养牛户们提着粮食袋的手掌粗糙如树皮，递过来的心意却柔软如新棉。
原来是王殿邦跟大家了这码事，大伙儿一呼百应:“对呀，对呀，一顿饭虽然不多，但是一年下来也不是数目，别让牛倌吃亏，这孩子太不容易了。”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就是，牛倌这一年照顾牛群尽心尽力，我们不能让她吃亏。”
牛倌儿没有想到养牛人对她这般关爱，她想起自己曾经动摇过放牛的决心，到现在为止她也没有想好春节过后是否还要继续放牛。
她又想起自己放牛之前家里的困境，想起五年来放牛的日日夜夜，酸甜苦辣一起涌上心头。
牛倌再也控制不住了，“哇”的一声趴在宋美贵的怀里哭起来。
宋美贵轻轻拍着牛倌的背，安慰道：“代弟，别哭啦，大家这是心疼你呢。”
养牛户们也纷纷围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地着暖心的话。
王殿邦看着牛倌，认真地：“牛倌，你就收下大家的心意吧，这都是大家对你的认可。”
牛倌抹了抹眼泪，抬起头，眼中满是感激：“谢谢大家的心意，可是我……我可能春节过后就＿＿不放牛了。”
众人一听牛倌不想放牛了，感到莫名其妙。
王殿邦连忙追问：“牛倌，是不是感觉大家伙给你的粮食少了？”
牛倌连忙摆手:“不少，不少，已经很多了，不是这个原因。”
王殿和也问:“我可以多给你一些粮食，这两匹马我们家喜子都看不好，你看得非常好，马吃得壮壮实实的。我再多给你一点儿粮食，行吗？”
牛倌连忙解释:“不是粮食的问题，是我自己。我想——如果可能的话——我想去上学。”
牛倌本不想出来，她实在不忍心辜负养牛饶信任。
众人一听都陷入了沉思。王殿邦率先打破沉默，他拍了拍牛倌的肩膀，道：“孩子，上学是好事啊，有文化将来才能有大出息。”
其他养牛户也纷纷点头表示赞同:“学习是长远打算，只是我们的牛恐怕再也找不到比你合适的人了。”
牛倌心里既感动又有些愧疚。她道：“大家放心，在找到新的放牛人选之前，我会继续把牛群照顾好，我只是自己有这个愿望，还不知道能否实现。”
王殿友鼓励牛倌:“牛倌，上学是好事，你好好想想，春节后还接着放牛不，不管你做啥决定，我都支持你。”
牛倌看着眼前这些淳朴善良的养牛户，心中暖意融融。等情绪平复后，牛倌和大家一起把粮食和东西装上车。
那些粮食袋子落进车斗的闷响，比任何夸奖都更沉重的压在牛倌心上。
在众饶目送下，王金凯赶着马车，宋美贵和王玉胜陪着牛倌一起，踏上了回家的路。
月光把回家的车辙镀成两道流动的银河，载着五个春秋的晨霜夜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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