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老太婆让她去她就得去啊？
那她也太没面子了。
光是想到要踏进慈宁宫那道门槛，她就觉得怵得慌，那地方给她留下了很不好的阴影。
慕无宸垂眸沉吟，猜测太后这般示好，许是念着前些日子这丫头为慕无莹求情的事。
他心下思忖着，让她去慈宁宫走动未尝不是件好事。
太后既主动求和，经过上次和亲之事后，应当不敢再为难她。
况且旁人若见她常出入慈宁宫，自然会觉得她得了太后青眼，这对她在宫中的处境确实大有裨益。
这般思量着，他正欲开口应下，刚了句：“母后既开了金口，朕自会让云昭媛......”，话还没完，便觉腿上一痛。
原来是案下那丫头隔着衣料在拧他的软肉，那力道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告，仿佛在：“你敢答应试试看！”
慕无宸被案下这只作乱的手气笑了，只觉得她今日是真皮痒了。
可纵使如此，他仍是顺着她的心意开口回绝：“母后若想见云昭媛，不妨改日亲自传召。只是近来她正在闭门静修，实在不便见客。”
他面不改色地继续编派：“朕命她近日专心研读《诗经》，每晚都要来养心殿考校功课。”
太后：“皇帝倒是把她当孩子教养了，连功课都安排上了？”
“罢了，那就等她得空再。”
太后完便扶着宫女的手起身，慕无宸也起身执礼：“儿臣恭送母后。”
他目送太后离去，待其脚步声与背影一同消失在宫道尽头，这才俯身掀开桌帷。
只见云芷儿抱着膝盖蜷在角落，整个人缩成一团。
慕无宸朝她伸出手：“人都走了，还打算在里头过夜不成？”
云芷儿窸窸窣窣地从桌底爬出来，先是掸璃裙摆上沾着的灰尘，又抬手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髻。
待整理妥当后，她拍着胸口长舒一口气：“好险好险，幸亏臣妾反应快，差点就要被抓去慈宁宫了。”
正得起劲，忽觉一道沉静的目光落在身上。
云芷儿被盯得发毛，这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方才都做了些什么，先是直呼子名讳，后又伸手掐了他，顿时感觉自己真有种啊。
这个念头让她不由得感慨了一秒，随后立马滑跪道歉。
云芷儿自觉揪住自己两只耳朵，捏着耳垂就往下拉扯，直把耳朵揪得通红。
她揪着耳朵往前挪了两步，待做完这个认错的动作，这才像只犯错的猫般乖乖站到他面前：“陛下别生气嘛，方才情急之下才.....才失去了分寸掐了陛下。”
罢悄悄抬眼打量他的神色，长睫扑闪如蝶，“臣妾知错了.....陛下原谅芷儿这一回好不好？芷儿保证再也不敢了。”
慕无宸瞧着她这可怜兮兮的模样，方才那点因她胆大妄而产生的不快，早在她这一连串认错的动作里烟消云散。
可当他的目光落在她赤着的双脚上，想到她月信期间最忌受寒，此刻却连鞋袜都不穿，眉头不由微蹙。
他弯腰打算抱她去穿鞋，云芷儿却误会了这个伸手动作，以为他要揍她，立即护住脑袋：别打别打！臣妾再也不敢掐您了！以后一定乖乖的。”
“想什么呢？”
慕无宸无奈地摇头，手臂稳稳地将人打横抱起，大步流星地走向寝榻，“朕是看你连鞋袜都不穿，这般粗心大意。”
他将她轻轻放在床榻上，仔细掖好被角：“这般毛毛躁躁的，着凉了怎么办？若是着了凉，又要闹肚子疼。”
见她被了之后撅着嘴，满脸写着不高兴，他心里一软。
他柔声哄道：“等你身子爽利了，朕陪你出宫散心可好？”
着又想起什么，补充道：“上次你独自出去玩得不尽兴，这次朕好好补偿你。”
云芷儿登时笑逐颜开，方才那点不快早已抛到九霄云外。
她迫不及待地追问：“真的吗？陛下没有骗臣妾吗？这次不让臣妾一个人出宫吗？”
得到肯定的回应后，她愈发兴奋，像只欢快的雀儿般在他膝上扭来扭去，掰着手指细数心愿：“臣妾都快闷坏了！”
“这次定要去西市看猴戏杂耍，还要去曲江池划船，听这个时节池里的荷花开得正好呢！哦，还要去东街那家老字号吃糖人......”
慕无宸看着她满眼憧憬的模样，笑道：“都要依你。想去哪儿都成。不过你得答应朕要乖乖的，不许乱跑。”
“知道啦！知道啦！”云芷儿忙不迭举手作发誓状，“臣妾一定紧紧跟着陛下！”
“陛下让臣妾往东，臣妾绝不敢往西；陛下让臣妾打狗，臣妾绝不敢撵鸡！”
*
转眼便到了约定的出宫之日，晨光熹微中，宫门缓缓开启。
宫门处，二人皆作寻常世家公子与姐的打扮。
慕无宸难得换下一身龙袍，穿着月白长衫，腰间系着青玉带，手持一柄竹骨折扇，这般装扮衬得他少了几分帝王威严，倒像是位清贵儒雅的翩翩公子。
鎏金马车载着二人缓缓驶出宫门。
云芷儿趴在车窗边，目不转睛地望着外头的街景。
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和琳琅满目的货摊，她不禁想起上次除夕夜出游的往事。
那时的她处处要看黎湘文脸色，连开个窗透气都会被赶到车辕上坐着。
如今却能自在惬意地欣赏街景，车窗想开多大就开多大。
她只觉得她的日子越来越好了啊，这般想着，便开心地将身子探出些许。
待马车在东街停下，云芷儿提着裙摆跳下车，看到路边那个熟悉的糖人摊子。
想起上次那个没人买给她的糖人，这次她一口气买了五六支，兔子、大鲤鱼、猴子等各式各样的都挑了个遍。
她举着晶莹剔透的糖人，自己尝着甜味，还不忘塞给豆蔻一支。
想到自己从前渴望别人买糖人给她，如今便也买给豆蔻，这般举动让她觉得自己真是个大好人啊。
这大概就是常的，因为自己淋过雨，所以想为别人撑伞。
随后云芷儿又转到旁边的胭脂铺子，将上次看中的几款胭脂全都买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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