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芷儿虚弱地靠在豆蔻肩上，听着太后那番冠冕堂皇的“好意”辞，只觉得晦气极了。
这口气堵在胸口，连带着脚上的伤都疼得更厉害了。
她强撑着最后一口气，任由豆蔻搀扶着，一步一挪地往紫兰殿走。
每走一步，脚心都像踩在刀尖上，好不容易捱到殿门口，她几乎是跌撞着扑向床榻，身子一软便瘫倒下去。
殿内的宫女们慌忙围上来，有人打水有人取药，殿内忙成一团。
“禾玉......”她虚弱地抓住床帐，声音断断续续，去请陛下......现在就去......我要见陛下。”
禾玉不敢耽搁，连忙起身往殿外跑去。
不过半柱香工夫，太医和慕无宸同时赶到。
当看见锦被下隆起一团，那双伤痕累累的脚露在外面时，慕无宸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干涸的血迹与破碎的罗袜黏连在一起，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心口。
慕无宸上前轻轻坐在榻边。
锦被下的人儿蜷缩成一团，把自己埋得严严实实。
他刚伸手想掀开被角，就被里面的人死死抓住被沿。
这也是云芷儿第一次违逆他。
“是朕来了。”他放轻声音，“乖，让朕看看，别闷坏了。”
他耐心地一点点扯开被角。
当锦被滑落，露出那张毫无血色的脸时，云芷儿在朦胧中看清来人，原本黯淡的眸子骤然泛起水光，眼眶迅速红了起来。
晶莹的泪珠在眼眶里颤动，如同荷叶上将落未落的晨露。
终于，一滴泪珠挣脱束缚，沿着苍白的脸颊静静滑落。
她本能地想要偏过头掩饰泪痕，却被他宽厚的手掌轻柔地托住了脸颊。
慕无宸心头一紧，心地将人圈进怀里。
云芷儿随即环住他的脖颈，把脸埋进龙袍里无声地抽泣起来。
先前挨打时硬生生咽下的泪水，此刻竟如决堤般涌出。
泪水很快浸湿了他肩头的绣纹。
慕无宸抚着她颤抖的脊背，心里像被千百根丝线缠绕着，细细密密地疼。
昨日还在他怀里巧笑倩兮的人儿，今日竟被折磨成这样。
“是朕不好。”慕无宸用指腹拭去那滴泪珠，“朕来迟了。”
而下面太医战战兢兢地上前处理伤口。
当试图脱下罗袜时，云芷儿疼得倒吸冷气，条件反射般就要把脚缩回去。
“疼......”她终于开口，声音带着破碎的哭腔，“芷儿好疼.....”
“乖女孩，别动。”慕无宸握住她冰凉的手，转头对太医颔首示意，“若是不上药，这伤如何能好？朕知道疼，且忍一忍。”
随着布料被揭开，狰狞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中，云芷儿疼得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太医为她清洗上药，棉签每触到伤口一次，她就忍不住瑟缩一下。
“都是朕不好。”他看着她强忍疼痛的模样，眼神复杂，“再坚持片刻，马上就好了。”
待伤口终于包扎妥当，慕无宸准备起身去取床头的药，衣袖就被轻轻拽住。
“别走..... ”云芷儿眼中满是惶恐，“陛下陪陪芷儿好不好？就一会儿。”
“乖，朕不走。”他重新坐下，仔细替她掖好被角，“只是给你拿药。”
着取过床头温着的药碗，用勺子轻轻搅动。
他先舀起一勺，仔细吹了吹，又浅尝一口试过温度，这才递到她唇边。
云芷儿见他递过来，自然地伸手要去接碗，却被他轻轻挡开。
“朕喂你。你好好靠着便是。”他执意将勺子又往前送了送。
她终于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意，虽然脸色依旧憔悴：“陛下，嫔妾手又没受伤。自己来也是可以的。”
“听话，张嘴。”慕无宸将药勺又往前递了半分，
喂完药，他依旧守在榻前。
她眼皮沉重却仍强撑着，便轻轻拍着她的背哄道：“睡吧，朕在这儿陪着你。”
许是安神汤药起了作用，又或是今日的惊吓让她身心俱疲，云芷儿终于在他的轻抚下渐渐合眼。
但即便睡着，她的睫毛仍不时轻颤，呼吸浅浅，显然睡得并不安稳。
之后的几日，豆蔻明显察觉到主子的变化。
从前那个会趴在窗边逗画眉、笑声如银铃的云婕妤不见了，如今整日对着帐幔发呆，有时一坐就是半日。
太医换药时，她也是把脸埋进绣枕。
慕无宸不在时，她更是命人将帘幕垂得严严实实，殿内昏暗得如同深夜。
各宫嫔妃闻讯前来探望，都被豆蔻一一挡在门外：“主子身子不适，实在不便见客，还请各位娘娘见谅。”
这夜三更，云芷儿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浸湿了寝衣。
她慌乱地坐起身，声音带着未散的惊惧：“豆蔻......豆蔻！”
豆蔻连忙掌灯上前，只见主子眼神涣散，如同迷失在迷雾中的鹿。
她茫然环顾四周，问：“陛下今日可曾来过？”
“申时来过的，”豆蔻回话，“见主子睡得沉，特意吩咐不许吵醒您，坐了半晌才走。临走前还叮嘱奴婢，要好好照顾主子。”
“去请陛下，现在就去，我必须要见到陛。”
云芷儿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慌乱，仿佛只有见到那个人，才能确认自己真的脱离了噩梦。
豆蔻为难道：“主子，眼下已是三更，陛下定然早就安歇了。要不您先歇着，明日一早奴婢就去请陛下？”
“去请他来！”云芷儿情绪突然激动，整个人如同溺水者拼命想要抓住最后的浮木。
“我一刻都等不了，你不知道方才我梦见又被拖去受刑，那些柳条抽在脚心上......呜呜今日我必须要见到陛下。”
豆蔻见她这样，心知她是真的梦魇住了，只得壮着胆子往养心殿去。
夏子听完来意，捏着嗓子急道：“我的祖宗！这都什么时辰了？惊扰圣驾，万一龙颜大怒，咱家可是要掉脑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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